一四六睁眼泥菩萨与闭目活道人
修佛何为根本功课?
得佛何是真正着落?
活泼的生命,珍贵的人生滞于一坐,归于一坐,修佛又所为何来……
慧能一闻学佛功课坐为根本的责问,内里不由顿涌难抑的酸楚,因为他突然忆起北来途中问路一荒野小庙的情景了
料峭春寒里,山畔小庙十分寻常,但旁边一溜式样大小整齐划一的丘冢却格外引人注目。
近身一看,坟头碑上全都无名无姓,惟一行“恭送尊者西行”的大字特别显眼。
再一仔细,立碑年代不同,前后相距已百年有余了。
这怎么回事……
入得庙来,里面尘封网结,一老僧于中闭目静坐。
上前施礼问路、问事、问法,老者似乎只动了一下眼皮而已,就再没任何反应了,好久好久,人惟一种醒不过神来的迷糊感觉
漠漠荒野中,
潇潇冷雨下,
墓垄凸兀旁,
芜驳小庙里,
睁眼泥菩萨与闭目活道人地老天荒相向而坐,痴痴傻傻的自己天荒地老于间站立,死寂死寂浑然一体之中,人真不知身在何处了……
恰近午时分,
一年轻村民来送供养,
人见之后,即伸手示意不要出声,然后轻手轻脚走到老和尚的身边,不声不响放下盛水的葫芦,又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块红薯放进一旁的瓦钵,再静静点燃一支土香拜了拜菩萨之后,才示意有话到外面远远一颗大树下去说……
从村民那儿得知,
百余年來,村里就有虔诚供养修行道人的传统,并将他们奉为最受敬重的活神仙。
入住小庙者,
要么是路过病倒被人照料后请其留下的,
要么是人先栖荒野山洞,后因年老被再三恳请而来的
那些个坟头无名无姓亦无寿诞更无籍贯,是人根本就无从知道其一切。
因为,人既不说,问也不言,
久而久之,反成了有所忌惮的神秘习惯了。
村民还说,来送供养时,亦不可稍有打扰,万一尊者刚刚入定呢……
“刚刚入定?”
“是啊,听长辈说,为此还有尊者重回洞窟的呢。”
“有人无人寂寂一坐,那入定与否,人如何得知?”
“钵中食物未动,就知尊者入定了,这间村里就会派人在庙前轮流值守,防人惊扰,常常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间呢,人不吃不喝,也只神仙才能做得到吧,所以尊者出定之时,便成村里的节日了。”
“那如何知道,尊者是入定还是坐化了呢?”
“听老辈说,尊者归西之前,都是预知预告的,自己也会做些准备。”
“都说些什么,又如何准备?”
“说什么,人大多听不懂,更记不住了。
至于准备,就是尊者把自己整理好了,到时不给人添麻烦吧。”
……
人寂寂一坐,
不管是深悉原始佛法我存在、我寂灭之奥义而于生命心如死灰般的透彻还是执迷什么,其对世间的是非善恶等等,还真能做到心有不动,境有笃然的吧,
不似有些静坐之人身虽不动,但念念却在一己好恶,他人长短,此中之坐何修之有,其寂更又着落在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