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这人可能是……
遇人遇事之中于心忍与不忍、安与不安,不但存在天悬地殊的千差万别,且也人慈与不慈,甚至善与不善的一种直接证验吧?
因为,世间一切真正的善良仁慈,多源人心的不忍不安,而一切难以言状的丑恶,更或人的麻木不仁及铁石心肠吧……
作为郎中,陈怀谨于素不相识的落难之人,已是尽职尽责也算尽心了,若那人与他还有一点儿什么直接间接的关连,那不忍不安的程度有所差别,亦人再正常不过的自然而然吧
因为,无始无明之中,人是难去难逃人我之宥的,人若于人于事有存一点儿不忍不安,并因人因事勉力而为,亦人实实佛心一片了
因为,佛说成佛,即非成佛,是名而已,那种所谓人我全无之境,真的只世间凡人自我完善的终极追求罢了
因为,人我计较,虽乃世之沉沦病根,却也人学佛修佛成佛所缘所因,于中彻悟而达众生平等,且以无缘慈悲一视同仁,不仅人之成佛,更人于佛膜拜深深内由、皎皎本性!
“先生,什么时候动身?”
就在陈怀谨于侧身闭目躺着一动不动的慧能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而在思量万全的时候,柴房外传来了少年脆声脆气的喊问。
“先生,该动身了吧?”
没见回应之中,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了,少年探进头来小声再问。
天已辰时末刻了,随着房门的打开,刚刚穿透暮冬雾霭的阳光一下涌了进来,仍在犹豫的陈怀谨这时顿下了决心,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慧能,为了心安,他都要管到底,于是便果断吩咐了:
“小林子,你先去厨房要碗稀点儿的热粥,稍多拌点儿碎咸菜。对了,顺便把纸笔带来,我要开方子。”
“好呢!”
少年应声而去,没一点迟疑,当然更没问为什么了。
“兄弟,你哪儿人啦,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陈怀谨站着没动,盯着慧能发问。
其实,他心里似乎已是有所认定了,但一是为了谨慎,万一不是慧能呢二还是为了谨慎,假如真是慧能,人之不认,这中定有什么难言的隐衷吧,况他是慧能,况人眼下这种情形、这个样子呢。而侧身斜躺着的慧能这时身虽强撑着,但内里早已松动了,只还有一点儿犹豫,或更在等待恰当时机吧
“先生!”
屋里两人正沉闷僵持之中,少年端着碗,拿着纸笔进来了。
“先生,你开方子,我来喂。”
少年于此类事情,好像轻车熟路的样子。
“不急,你先等一下。”
陈怀谨接过纸笔,一边开方去了。
“先生,这人谁呀?”
端着热粥的少年这时方觉有点儿奇怪了。
“这人可能是我一远房亲戚,一会儿你叫人先把东西卸下来,然后骑马去镇上抓药,走的事,午后再说。”
这时,陈怀谨已然断定眼前之人就是慧能了,心想不管人认与不认,他都要把事情安排妥当了,于是开好方子接过粥后,就对少年进行了交待。
“先生,那天黑之前,就赶不到了。”
“到时走快点儿,再说天好,有月亮。”
“那我赶紧抓药去。”
“对了,告诉老板开间房,生盆火,把洗澡水烧热点,再熬些驱寒温阳的香料放进去。”
“好呢!”
少年领命去了,门吱呀声中带好之后,屋内便两心洞明直直相对了……
二四一真的是我慧能师弟呀
“兄弟,人是铁,饭是钢,先喝口热粥,好吗?”
看着眼前慧能的样子,已是弯下腰来的陈怀谨强忍内里的酸楚紧着嗓子央求。
慧能听了,双泪长流,默默转过身来抬首接过粥后不言不语直朝口里肚中倾去。
“兄弟,慢点,喝了不够,我再给盛去,但一下不能吃得太多,你是知道的。”
陈怀谨见状,那话虽有进一步试探的意思,但作为郎中,眼见病人狼吞虎咽,语气之中还是有一丝禁不住的欢喜。
“师兄!”
慧能放下碗后,使劲咬了咬牙床,但一声师兄之后,那泪水就更是有些止不住了……
“真的是我慧能师弟呀!”
陈怀谨悲喜交集难抑,不由双膝跪下一把抱住了慧能。
“师兄,快起,一会儿人问,最好不提我的姓名和我们的关系,就说是一逃婚的远房表弟,其中原委,待会儿我再细说好吗?”
慧能微颤的声音里,虽有冷静,但更是由衷的感动和感激。
“行!行!你本就是一逃婚的痴情汉嘛!”
陈怀谨见慧能终肯相认了,松手起身之中虽内里一下踏实了下来,但瞬间更满满一腔难言的心痛……
“师兄,叫小林子不必去镇上抓药了,行吗?”
“不行,还是吃付药好得更快些。”
“师兄,你不是说我体质不错,病已去半了吗。现在人胃口已开,一会儿刮刮痧,是不是更省事些?”
陈怀谨听了,愣了一下才说:
“还是师傅说得对,你不学医,真是太可惜了。行,那就再来碗……”
陈怀谨话还未断句,伴着急促的脚步,吱呀一声,柴房房门又开了,只见客栈老板匆匆赶来一边作揖,一边抱歉:
“对不起了,陈先生,听说病人是你亲戚,实在对不起,火正生着呢,水正烧着呢……”
“多谢老板搭救之恩!”
慧能见了恩人,五内感铭。
“给添麻烦了!”
陈怀谨更是满心真诚。
“哪里,哪里,这也是缘分呐!这儿不太方便,我们快去客房吧,挨着你昨晚住的那间,我已派人去给准备了。”
“表弟,你先等一下,我去告诉小林子不去镇上了,马上就来接你。”
“陈先生,你扶兄弟吧,我去传话,小林子正卸货呢。”
“那就劳烦了!”
而陈怀谨有谢老板之时,慧能已是松开被子起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