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皮克大拇指内扣于掌,四指竖立。
他目光灼灼的前倾着身姿,向首座的老者问道:
“这样的答案,能否免去我的罪行,并让您与我主合作?”
“笃笃笃........”
长桌首座的派德默不作声,只是用食指敲击着桌面,借此梳理自己的思考。
对于他而言,皮克这四点,是切切实实的命中了要害。
能够战争输赢的因素,无非就那几种。
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他恰恰就输在了外援这点上。
还为此失去了自己辛苦培养的继承人,后来卡茨糟糕的境遇,再加上自己老去的身躯。
更是让他无力在去重新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最后不得不让受宠的二子,莫德。
成为卡茨上下默认的头号继承人,当然也只是默认。
只有死去的长子才是真正意义上,作为卡茨继承人,还受到了法理的承认。
可惜,这般优秀的子嗣,却折损在了拉泰人的手中。
这一度令派德悲怒,可面对拥有雇佣兵团,与贵族议会军队的拉泰。
他为了家族的延续,只能忍下哀意。
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才会哀悼自己死去的孩子。
但现在皮克抛出的情报,却让他看见了向拉泰复仇的机会。
眼下,西格蒙斯搅动着波西米亚的局势,在加上库腾堡贵族的活动,他几乎可以预见一点。
原本活跃在波西米亚境内的大雇佣兵团,都将会加入这一次的狂欢。
而贵族议会作为西格蒙斯的对手,也无力参与卡茨与拉泰的恩怨。
若是应下,这一次,卡蓬家族将不在获得任何外来的军事支援!
这对于一个无法释怀孩子死去的父亲而言,的的确确是个好消息。
可有一点他必须考虑,即是卡茨的现状。
现在的卡茨已经不是当初的卡茨了。
战争的败亡令他失去了麾下所有的骑士,还折损了近八成的士卒。
若不是后来,现任的军士长为了获得领地,而加入卡茨家族的话。
那么现在,他麾下将连一个骑士都没有。
“唉.........”
派德低叹一声,苍老的面庞上,有着心动也有着踌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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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转换,卡茨城堡内,一处二层楼房中。
一阵刺耳的打砸声,响彻装饰华丽的屋内。
已然换上一袭新衣的莫德,正骂骂咧咧的从桌子上拿起了一盏银杯,
而他的脚边则是各式各样的物品碎片。
“嘭!”
莫德扬起臂膀,袖口绣绘的金线一闪一晃后,银杯登时被砸在了木墙上。
猛烈的力道更是让杯口歪斜变形,样子惨不忍睹。
“莫德少爷,您消消气。派德大人也不是有意呵斥您的。”
旁地里的侍从,慌忙劝阻着自家主人。
“不是有意?每次提到那个死人,他就一副痛失珍宝的样子。”
“明明我才是卡茨的继承人!我也去学习了剑术,还有政务。”
莫德面容扭曲,怒焰几欲透目而出:
“如果不是我那该死的弟弟阻挠,那么现在坐在执政厅内,管辖外面的人,就该是我而不是他!”
“莫德少爷,卡茨上下都清楚您才是继承人。”
“莫茨他不过是在给您工作,为您打理卡茨的所有事项。”
侍从深知自家少爷的脾气,当下只是顺着他。
“该死!该死!”
咆哮不断的从莫德齿间迸出,透着一股咬牙切齿。
他很不满现在的待遇,他想要更多钱,想要更多的人为他服务,更想要继承人该有的待遇!
在砸完了屋子里的物品后,莫德似乎还是不解气。
“笃!”
他一个转身迈步,竟是将侍从腰间的短剑拔了出来,反身一剑就砍在了桌子上。
磨地锋利的剑刃,在桌子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创口,深度入木三分。
眼见少爷如此暴躁,侍从顿时吓的不敢吱声。
“嘎吱。”
也是此时,闭合的屋内忽然响起了一声异响。
“谁?不知道禀报一声吗?!”
莫德怒目侧头回望。
可入目的是一个衣着上等的中年男子,正满脸谄媚的捧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匣走来。
见到走近的中年男子,莫德终于没有显得向之前那般愤怒。
收敛起怒意的面庞上,转露出一抹欣然,或者说喜意。
他将手中短剑丢在桌旁的椅子上后,便道“管家?你回来了?”
中年男子先是摆摆手,示意侍从出去后,方才笑着回应道:
“少爷可不要叫错了,我现在只是二管家。”
“你是我的人,早晚有一天会是唯一的管家的。”
莫德不以为意的否决了中年男子的言辞,继而将目光放在了他手中的木匣上。
“对了,你手上的,就是我要的东西么?”
“当然,您吩咐的,小的哪里敢怠慢。”
“不过这东西可是真的难买,我前前后后找了不少人,还花了三百多格罗申,才堪堪买到手。”
中年男子快步来到饱受蹂躏的方桌前,将木匣放置桌面,用指尖撬开了木匣的卡扣。
登时,木匣内部显露出了真貌。
匣子内铺就了一层干草,草层中央摆放着一张泛着幽色的战弓,战弓旁则是拆卸下来的弓弦还有其他物品。
借着草层的细小缝隙,还能看见作为最低层铺垫的厚实皮革。
“弓?该死的,我有让你买这东西么?!”
盯着着包装华丽的匣子,莫德额角登时迸起道道青筋。
他不是不识货的人,这把战弓成色是不错。
但真论起价格来,远远达不到三百多枚格罗申的价格。
而且他要管家买的东西,也不是什么战弓,弓这东西他自己都收藏了好几柄。
“您不要急,看看这下面。”
二管家径直拿起匣子里的战弓与拆分下来的其他部件,放在了一旁。
然后他掏出腰间的匕首,割开了匣子底部的皮革。
切割持续了些许时间,一个方正的暗格出现在了皮革内部。
“这才是三百多格罗申换来的东西,那把战弓不过是个幌子,您看看。”
二管家从暗格内的仅有两样东西中,取出了一个绘写着暗色图绘的圆肚瓶子,递给了一旁有些兴奋的莫德。
“【冥神的召唤】就是这东西?”
莫德将圆肚瓶子拿起,细细端详。
圆肚瓶子上绘画的暗色图案,在白日的光线下显露出了真形。
那是一个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半张骷髅面具,微微张开的利齿如同要吞噬什么一般。
“这东西是我从阿萨辛教团那弄来的,已经查证了真实性。”
“毒素的特性是无色无味,但长期服用会将一个健康的成年人缓慢杀死。”
“到了末期,纵然是天使下界也救不了服用者。”
“当然,如果有暗格内对应的解毒药剂,那么就算是日夜皆用【冥神的召唤】”
“也不会对身体产生什么影响。这点阿萨辛已经用自己的名声担保了。”
二管家低声介绍着他带回来的毒药与解药,同时对两份药剂的效用作了担保。
“是吗?”
莫德拔出了瓶口的木塞,凑近嗅了嗅。
然后他确定里面的液体的确是没有一点味道。
如果不是对自家管家的忠心有信心,他都想怀疑这就是水了。
“这东西没有谁知.........干得不错!”
莫德放下圆肚瓶子,刚想要询问购买时是否隐秘,眼角余光就瞥到了桌面上的那张战弓。
他当下也就没有了疑问,只是满意的拍了拍二管家的肩膀。
然后将圆肚瓶子递给对方:“这东西给你,把他用在该用的地方上。”
“是......这......”
二管家接过毒剂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抬起直视莫德的面庞上,有着难言的惶恐与犹豫。
“我讲的不够清楚么?”
莫德冷眼盯着二管家,手掌悄然探向了椅子上的那柄短剑。
“您说的很清楚,我的生死富贵也都系在您身上,当然不会有异议。”
二管家一个激灵,连连解释着:“但......只是这会不会太急了?”
“急?呵呵.......”
莫德盯着二管家看了好一会,放下收回手背在腰后,缓步走向了屋子对外的窗口。
继而冷声道“我那亲爱的弟弟,可是越大越不安分。”
“如果在给他几年,只怕行政厅的那些家伙都会支持他!”
莫德转过身来,面上带着一抹自嘲:
“毕竟我这个所谓的继承人,只是私下默认的。”
“根本就没有接受过法理的认同,也没有上过贵族议会的继承名单。”
“这样,你还觉得我急么?”
二管家额角流下冷汗,慌忙的躬身道:
“不,您的考量很恰当。莫茨少.......不,莫茨这几年都不安分。”
“我还总听说他与那些下三滥的外围附庸有纠葛。”
“你明白就好,记住,你能留在卡茨是因为我!”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该跟你兄长一样,因为贪婪而被莫茨押送到铁矿洞里干到死了!”
莫德冷声掀开了二管家心底的旧伤。
而后他又转过身子,冷冽的眼眸直视窗外。
屋外那条由鹅软石铺就的小径上,此时正行走过一群人。
皆是身姿挺拔,身上的衣衫做工上等,露出的面容也都是干净整洁。
他们却是执政厅的成员。
而这群地位不低的执政厅成员。
此时却是簇拥着一位显然是头领的少年,向远方走去。
‘跟着他的人,又多了........’
莫德死死盯着远去的莫茨一行人,眼眸中的暗色愈发深邃。
稍息后,他低声叹息了一句:“他太老了,就算没有【冥神的召唤】,也不见得能熬过今年冬季。”
“所以,我不过是加快了必然宿命的速度罢了。”
“我明白了。”
二管家躬身弯腰,直视地面的眼神中满是期许与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