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府西门米粉店内，王老实夫妻俩叽叽咕咕小声说着话。

“啧啧，这贵人通身的气派，吓得我半天没敢说话。”

“那几个护卫，人高马大的，尤其是那个黑熊一样的大胡子，吓死个人了！”

“当家的，你咋就不害怕呢？”

王老实的婆娘张氏目带奇光，问道。

她虽然知道丈夫王老实其实是个主意人，并不像外界以为的那样窝窝囊囊。

但还是没想到今日丈夫能在贵人面前侃侃而谈。

王老实瞥了一眼在东厢房内认真看书的大儿子，笑嘻嘻道：“咱儿子读书这么聪明，还不是我的种。”

张氏脸色羞红，啐了一口。

“说的什么鬼话，也不怕儿子听到。”

王老实得意道：“你不懂，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咱们这样的人家，人犯得着跟咱计较？”

“实话告诉你，那贵人八成就是……”

王老实压低声音，手往东边亭台楼阁的王府一指。

张氏瞪大眼睛，声音颤抖道：“当家的，你咋知道是隔壁的王爷？”

王老实全然没有平日的木讷，笑眯眯道：“瑞昌城就这么大，你也不想想，哪有那么多贵人？”

张氏若有所思，点点头道：“还真是。”

随即，她满脸兴奋道：“没想到咱家的吃食，王爷吃了都叫好。”

“当家的，你可真厉害！”

王老实却是叹了一口气，“原指望能过几天安生日子，没想到那帮人狗鼻子真灵。”

“如今又要再交规费，还要翻番，这可如何是好。”

“唉，这狗曰的世道，真不给人活路！”

一念及此，王老实撞见贵人受赏的喜悦十去七八，满脸都是无奈沮丧。

听到自家丈夫如此说，张氏的心情也是大坏。

她狠狠咒骂道：“一群黑了心的东西，迟早给老天爷收了去！”

王老实冷笑一声，咬牙道：“老天爷可不开眼，只收咱们这些穷苦人，不收恶徒。”

夫妻二人长吁短叹，原本还有些盼头的生活瞬间陷入了阴霾。

……

不提王老实一家的遭遇，陆小建这日回到了陆家庄，可谓衣锦还乡，春风得意。

他一身崭新的布衣，背着大包小包，打着招呼从村人面前经过。

村人早已知道陆家的情况，满眼都是艳羡。

一路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不时寒暄攀谈几句，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爹，娘，姐！”

还未到家，陆小建隔了老远就喊了起来。

陆小建的姐姐陆梅正在屋外喂养鸡鸭，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忙迎了出来。

她一把接过弟弟的包裹，笑盈盈打量道：“弟，你又长高了。”

说完，陆梅踮起脚尖摸摸陆小建的额头，比划了一下。

陆小建略微有些尴尬。

他眼珠一转，笑嘻嘻道：“姐，虎子哥又给你带好东西了。”

“待会回屋再拿给你。”

陆梅俏脸泛起一丝红晕，没再说话。

屋外闻声而出的陆母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抱住一月未见的儿子。

“儿啊，可算回来了，想死娘亲了！”

母子二人说了好一通体己话，却把陆梅晾到了一边。

陆梅“扑哧”一笑，“娘，你也不怕人笑话，就在大门外面跟小弟扯起了闲篇。”

“小弟身上还背着包裹呢。”

陆母剜了大女儿一眼，忙接过陆小建身上的包裹。

好家伙，份量可真是不低。

陆母一时没注意，差点脱了手。

“这布包沉甸甸的，许是把家产都装进去了！”

这年头的穷人没有多少家产，自家最金贵的东西也就铁锅菜刀，外加些存粮了。

至于银子，底层穷人大概是用不到的。

除了交税需要兑换银两，日常生活中，穷人用不到银子。

当然，要说底层穷人没有金银，那也未必。

也有家境尚可的穷家会在家中准备金银，不过那是为了在大荒年间的跑路钱。

陆母可不是养尊处优的太太，常年干农活的健妇，手上可是有一把子力气。

她惊疑道：“小建，你这背得啥，好重的份量。”

若是以前，陆小建断然是听不出陆母话里的意思。

但在王府接触的东西多了，学到的知识多了，也算开了智。

他赶忙解释道：“娘，这都是我府里赏赐的福利。”

“还有姐夫……虎子哥孝敬您的东西。”

说话间，娘俩三个就回到了堂屋。

盐酒糖茶一应俱全，便宜实惠的松江布，小二十斤精米……

陆母眼睛一眨不眨，一件件看过去。

尤其是这一匹深蓝色的松江布，虽说不如其余几件能入口的吃食得人意。

但陆母摸着软和的布匹，心中畅快极了。

陆小建瞥了一眼姐姐陆梅，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姐，这是虎子哥特意要我给你带的。”

陆梅俏脸酡红，喜滋滋接过木盒，却被自家母亲一把抢过。

陆母打量了一眼精致的小木盒，一把打开。

陆小建赶紧解释道：“娘，这是香皂，府里给虎子哥发的福利。”

虽说是农家小户，陆母却不想女儿不知礼节，私下收礼。

对于陆母而言，赵虎的孝敬，她自然看做聘礼的一部分。

既然是聘礼，那都得给嫁妆还的，不然女儿嫁过去就要受白眼。

毕竟还没有正式成婚，孝敬是完全说不通的。

她小心翼翼摸了一下细腻的香皂，忽然问道：“小建，你咋没有这个……福利？”

陆小建摸摸后脑勺，委屈道：“娘，我还是普通工人，虎子哥都是二级管事了。”

“我哪能跟他比啊？”

“这一块香皂在外面卖给富贵人家，少说也得五两银子！”

母女二人皆发出一声惊叹，陆母拿着这精致木盒只觉烫手得很。

烟酒糖茶算进嫁妆里还不算吃亏，这精细东西可就亏大了。

陆梅眼睛巴巴地看着陆母，委屈极了。

陆母没好气地将木盒塞进女儿手中，心里老大不高兴。

陆小建明白母亲的意思，笑道：“娘，这就是虎子哥送给姐的玩意儿。”

“对了，我爹呢？”

陆母不搭话，拾掇着桌上的东西，气道：“玩意儿？亏你说的出来，这么金贵的东西，还玩意儿。”

“到时候不得算进嫁妆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