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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了三十余招,张少英眼见无法近苍龙的身。想起怀中的物事,顿一喜。他大喝一声,长剑急扫,大开大砍之势,凌厉异常。苍龙见他这招并无甚后着,说道:“你该使一招玉骨无惜第三招才能挡住我。”张少不答,刷刷的便是三剑,挡开苍龙的长剑。同时左手两指向下点出,斜击苍龙左胸灵墟穴。这一指本是该用掌,张少英却用成指。苍龙纠正道:“你该使掌,而非出指。”説时,自也左掌拍向张少英手腕。张少英指力被阻,手腕一震,随即一张。但见一阵白雾纷飞,苍龙一心传授,并未过多防范。顿躲避不及,好在白雾显现之时,他早已闭上双目,已知张少英又撒面粉了。

便是如此一泻,张少英不顾死活的刺出一着。苍龙双目虽不及,但阻挡却无大碍。但想张少英能在十一日之间练到如此地步已是罕见,虽不能碰到自己。但若碰到成万里等人,便是不敌,也可靠剑招的精妙保命。尤其是张少英体内近二十年的玄天内功内力,更不是一般高手所能比,只是张少英不知这其中的奇异罢了。张少英一招得逞之后,便即跳开,大喜道:“我碰到了,我赢了。”口中说着,却跑出四五丈之外。他深知江湖人最忌讳人用下流手段,故才得手之后,跑得老远,心中却想开打之前又未规定不许用面粉偷袭。眼见苍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张少英吓了一跳,唤道:“苍龙大哥。”苍龙甩头抖抖粉尘,用衣袖擦干了些,沉声说道:“你赢了。”

张少英不放心的问道:“你不怪我吗?”苍龙说道:“打架还要讲究规则,全是放屁,我再教你一套轻功的法门。”说罢,苍龙身子一闪已然显在张少英身后。张少英惊叫一声,苍龙已将张少英提了起来,身子纵出,落在七丈外。只听苍龙说道:“这门轻功叫逍遥八步,大成者百丈纵横,迅如闪电。”苍龙带着张少英奔行一阵,边奔边传授他逍遥八步的口决。逍遥八步旨在一个快字,纵横之间虽注重吐纳,却精深于内息之间的蓄劲。苍龙带着张少英奔行数圈,脸上的面粉已然褪尽,待原地停下来,张少英已稍懂一些。便自己奔行起来,开始他还能坚持。一口气提起,身子腾飞而起,弹出二丈有余。再落下地来,一跃而起,内息不继,直跌下地来。待张少英二次跃起时,苍龙上前随手一提将张少英抛了出去。张少英吓得大叫,这一扔直将他扔上六余有丈。但听苍龙念道:“气海冲金门,逍遥任涌泉。”张少英勉强定神,深吸一口气,自丹田内一股真气注入足太阳膀胱经的金门穴凝聚,落地之后运至涌泉穴。身子顿向前飞跃,待落下地时,张少英又提起一口气,双足轻轻弹出,身子又弹起来。张少英大喜,平日翻墙都难,这般一跃数丈,当真是犹如神助。

有了一次领略,便有了眉目,有了深厚的内力,张少英并不甚难练。虽然跌得鼻青脸肿,却仍是不住蹦来蹦去。苍龙见他忽而像秤砣,忽而像弹簧,一步笨着,一步轻盈,脸上极是不忍,撇过头去不再看。逍遥八步的路数竟是潇洒如意一路,极为注重身形,张少英如田娃般跳来跳去,苍龙已是看不下去了。跌得多了,张少英自然不住改进,练了个把时辰,张少英已能稳健的弹出三步。但想再练,却觉四肢乏力,只得坐下调息一阵。调息两个时辰,张少英又起身再练,直至傍晚,实在有些力乏,这才停下来。侧目瞧去,苍龙已躺在一块石上睡着了。石下不知何时已多了个竹篮。张少英两腿发软,坐下调息一阵,再挣开眼时,天色已黑。苍龙正坐在火堆旁,靠在石旁自顾饮酒。张少英闻得酒香,即来了精神。苍龙见他起身,随手扔出个兰花瓷瓶。说道:“用这泡在酒中服用。”

张少英也不客气,从竹蓝中取出酒坛,倒出一颗龙炎丹,落了进去。但见酒坛中泡沫儿翻腾,一阵扑鼻的香醇随着坛口飘出。只听苍龙说道:“你可多服两颗,药力会更好。”张少英疑道:“莫大哥也只能泡一颗,我泡三颗受得住麽?”苍龙不再回应,张少英心想他也不会害自己,又倒了两颗放进去。摇匀后,张少英尝了一口,但觉入口微辣,却是香醇可口。其中竟有酒中香醇,又有一丝药物冲味儿,还有一丝甜橙的鲜味儿。一坛酒下肚,张少英只觉腹中火烧,忙原地打坐,苍龙则教授授张少英以真气缓缓催化。玄天内功修习之道竟然包含阴阳,吸纳与炼化便是其中之一。龙炎丹汇聚百种灵药,能使人真气浑厚,但龙炎丹本身带有毒性,久用伤身。

这药物药力极强,张少英只觉体内如煮开的滚水,热气上涌。张少英阴阳真气大成,体内真气汹涌,非脉络宽尚着才能为之。张少英天生脉络开阔,全身尽通,修习玄天内功便如过过场子,所不懂的也不过是内功心法的运用罢了,张少英并不知这些。他依真气催运至百会穴,下后顶,强间,沿督脉至任脉。岂知那股阴阳真气至任脉紫宫穴,便如溢满的河堤陡然掘开,不受控制。张少英不知如何去挽救,见身子舒坦了许多,便任由真气走向左右足厥阴肝经穴,回落之后又窜入手少阳经穴。不过半个时辰,张少英出了阵虚汗,体内的炙热越来越稀薄,张少英但觉已能控制,又引导热流催化,再复归丹田之中,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坐于一旁的苍龙露出一丝羡慕之色,张少英的体质罕见之至,甚至从未有过这样的人。苍龙无法解释这一切,他的全身筋脉早已贯通,脉络宽尚到极致。修习内功便不再拘泥于周天之内,其内功的修为更是常人的数十倍。这对于张少英修习玄天内功简直是轻而易举,尤其是张少英经脉之中似乎隐藏着及其醇厚的内力,一经真气牵引顿如看似干枯的湿地,如泉汹涌。

殊不知修习内功,平庸者十数年方成一形,近二十年内功稍具威力。体质尚者或七八年成一形,十数载而成一气,尚具威力。这其中的日日修炼之苦,实是艰辛枯燥。张少英短短十数日内,已到这般地步,自是古今所未有。苍龙的玄天内功,逍遥城七十二行高手均有修习。人人俱是体质上佳的武学奇才,却仍无一人能与张少英比拟。只是张少英并无武学之念,实不知自己得苍龙相助,已不必去走那苦苦修炼的繁杂之路。也正因此,苍龙才甘愿帮张少英。日后张少英必定是个武学奇才,武林盟倘若发觉他,也必定全力培养,张少英实是前途无限。如今武林盟虽与逍遥城势不两立,但两派极少大动干戈。这其中虽然是陈坦秋极力压制,但朝廷绝不会任由逍遥城长存。是以苍龙着张少英的性子,舍他个大人情,以便日后能留下一着,若能将他争取过来自然是更好。

那日灵女察觉出张少英身上的暗香,莫峰便记在心中。灵女与莫峰交谈一番,莫峰才让苍龙跟在张少英身后一探究竟。待发现那处密地,苍龙亦有眉目。那密地之中的无名花与玄天派玉琼山凤凰顶上所种的八十七株菩提花一模一样。这菩提花是玄天派的上一代掌门楚铁衣自西域带回所种。江湖上少有人知其妙用,玄天派也隐藏的极深。诸人只以为是一株的能入药的花树,不过是玄天派灵药菩提丹的一味药引子。逍遥城多年密探,原来菩提花的背后竟然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武林盟能培养出风雨雷电四大堂主,柳天波等九届统领,如此多的高手便与此有关。数日前,苍龙便亲眼见张少英得成万里施毒而安然无恙。他心中虽有疑惑,但也只能归为菩提花之功。

张少英坐到苍龙身旁,掀开绵帷。竹蓝里放着三碟子荤菜和一钵米饭,早已冷却。张少英并不计较这些,拿起竹筷大吃起来。苍龙只是静静的喝着闷酒,自从十三年前与臣钟一战之后,他便一心复仇。这两日与张少英说的颇多,突然发觉其实多说话也是件好事。

张少英吃饱,见苍龙仍在喝着闷酒,眼中却看不出一丝波澜,问道:“苍龙大哥,你有心事?”苍龙头也不回,幽幽说道:“你的资质很好,我已不用再教你了,今后是福是祸你自己小心。”张少英忙道:“我才练了一天不到,又如何跑得过别人?你再教我一日,我定练好这逍遥八步。”苍龙说道:“轻功的厉害之源便是内力,只要你勤加修炼,内力激增,修习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喝完这坛酒我们便散去罢,年关将近,我得回去了。”张少英知拦不住他,忙道:“那你能再帮我一次麽?”苍龙早料如此,随口问道:“何事?”张少英说道:“妍妍最在意的便是他母亲和两个丫鬟,明日我去救妍妍一定分不开身、、、”“好。”苍龙不等他说完,便应承下来。

苍龙口中虽说要走,却只是提前招呼一声。月前皇甫继勋统领器宗弟子围捕七杀,逍遥城尽皆震动。这些年来若非逍遥城主冷月痕与武林盟主陈坦秋相互各自克制,两派之间恐怕早已死伤甚重,元气大伤。朝廷一直极力渗透武林盟以图掌控,欲以此来对付朝廷叛逆。故而武林盟虽与朝廷联盟,但陈坦秋却决绝不受朝廷册封。若非如此,武林盟恐怕早已如器宗天宗一般成为朝廷对付武林帮派的刽子手。只是朝廷并不甘愿,常常蓄意挑起逍遥城与武林盟柴的事端,此次围捕之行,自又是一番做作。只是让朝廷意想不到,半路杀出个神秘女子将皇甫继勋给杀了。而柴氏家族近些年来招兵买马,朝廷却对这个极有影响力的前皇朝贵族毫不阻拦,其中隐情,逍遥城早已探得一清二白,原来西门的总坛便设在柴家。朝廷始终对柴氏一族心有所忌,将西门的总坛设在人家家中,竟可监视其家人,亦可防备西北党项拓跋氏李氏一族。苍龙兴趣所致,便想在走之前将西门搅个天翻地覆。

宋朝虽已建朝四十余年,但各处事端不断,各路反叛之辈甚多。故而朝廷密设有四大近卫门,以刑止刑,暗中钳制各方反叛势力,西门便是其中之一。另有东门,南门,北门。这四门各司其职,极端隐秘,受皇帝亲权指挥,权力极大。其中不仅有强大的军队,还有无数数一数二的高手。张少英武功初成,倘若深入敌营,必定有去无回。但苍龙不愿过多耽搁,得闻仙宗掌门仙尊已回逍遥城,苍龙便想将张少英体质之事一问究竟,毕竟仙宗门高手极多,此事死结定然能解开。

见苍龙一口答应,张少英心想救出林梦怡后,必定遭到官府缉拿,到时自己一人照顾三人,定是大大不便。他心中无主意,只得问道:“苍龙大哥,这人若是救出来,我又该往何处去?还请你好人做到底,教我一条明路。”

苍龙说道:“你自国公府一闹,必定震惊江湖,不出一日,武林盟也会知晓。以柳天波的性子,必定会派人来接你。”张少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心中顿有了着落,喃喃说道:“不知他们现在在何处?”苍龙说道:“我会让他们来找你,怎样?敢不敢去哪甚麽狗屁公府闹一番?”

张少英昂然道:“有甚麽不敢,反正总是要去的。”苍龙心中暗叹,虽觉他不知天高地厚好笑,却有股胆量天不怕,地不怕。

苍龙起身,将酒坛一扔,说道:“那好,这便走罢。”张少英一愣,诧异道:“现在便去麽?”苍龙反问道:“那要到何时才去?”张少英心中感叹,只觉逍遥城行事当真是雷厉风行,说做便做。

张少英倒想见识见识自己的武功,心中极是期待,有苍龙帮忙,自是如虎添翼,救林梦怡更是不在话下。但听澎的一声闷响,苍龙已不见了身影。张少英陡然惊觉,急忙追了上去。苍龙并未奔出多远,张少英几个田蛙般的起落,便追上了去。苍龙无奈的摇摇头,说道:“落下去要轻,脚跟先着地,脚尖立即提气上跃,弹得更远。”说罢,但见苍龙身子跃出,已然跨过河滩。张少英依言而行,身子跃起,倒也像模像样。他修习了大半日,蓄劲时早已熟悉,划出两步倒也有五丈之遥。

黑夜之中,两道身形晃动,淡淡的月光寒冷如雪,透人心脾。苍龙奔在张少英身侧不时换着方位,稍加指点。张少英非是愚笨,只是修习的仓促,是以不甚适应这般弹来弹去。好在张少英用心,奔行了五六里,已渐渐平稳,苍龙也不再指点,两人一前一后向前疾奔。房县城离江里镇并不远,只是要绕过数座大山,且止六十余里路。二人奔行一半儿,张少英已觉呼吸不畅,只好坐下调息一番。苍龙只是在一旁默默瞧着张少英,知他体内隐藏的内力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出。他习武一生,从未见过这般怪事,有心询问张少英,却想来他连自己心脏生于右边都不知,更勿说这隐藏的内力。虽然苍龙心中不免怀疑张少英身份,但连日跟踪所见使他自己也难相信张少英有何不妥。

调息半刻,张少英但觉呼吸顺畅,二人又向前疾奔。将近寅时,二人奔至房县城外的一处山坡下。稍稍歇息,张少英忍不住心中担心,轻声说道:“我们先去救妍妍。”苍龙却道:“是你去救,我只负责帮你断后,如何?”有苍龙在,张少英颇觉放心,点头问道:“那我们该怎麽进去?”苍龙拂身离开,说道:“跟我来便是。”

两人绕过小道,上至大道。不过半里,一段长弄,高耸的城门显在眼前。自柴家迁至房县,四周的城关常年更修,已颇为规模。这城墙宽近四丈,高近三丈,城墙上建有门楼,极是气派。此刻城门紧闭,城上城下有一班厢军城卫看守。或是天气寒冷,城门旁烧起了火坑,两个长枪城卫正坐在火堆旁相互唠叨,另有一人却是别着腰刀的班头。

苍龙大步前行,如若无物。张少英正自担心,城上便已有人大声喝道;“甚麽人?站住。”只听苍龙骂道:“混账东西,活的不耐烦了,你们县尉是谁?给老子滚过来。”听见有人骂,众卫均持兵器相持。那带刀班头见苍龙如此骄纵,顿不敢发怒。心中暗想,敢如此骄纵之人必定又是那不长眼的武林盟侠客。

他只是个守城班头,职轻低微,自是谁也不敢得罪。当下上前问道:“你是何人?”苍龙冷声道:“瞎了你的狗眼。”説时,自怀中掏出一块金牌扔了过去。那班头接在手中一瞧,但见金牌正中印有一个大大的武字,下角还印有七界的字样,正是武林盟九届统领所佩戴的腰牌。这腰牌虽说是朝廷所发,却并无官阶,但却是武林盟人众行走江湖的必戴之物。有此腰牌者,只需证据确凿,便可上杀贪官,隐然之中便掌管着诸等的生死。这也是陈坦秋的高明之处,渗透入朝廷运作之中。然而朝廷虽明知其用意,却也无法阻拦。江湖恩怨相向,打砸斗殴甚重,自古刁蛮之徒莫过于武者,诸人自恃武艺滋事生非,乱杀无辜,扰乱公堂。陈坦秋当任武林盟主后一统正派武林,诸派均皆安息,虽不受朝廷控制,却也过间接约束于朝廷礼法。一旦官员之中有过失之人,武林盟竟可先斩后奏,朝廷亦可向武林盟下旨。这般形成相互监督之态,虽说紧促,却也端正。

班头瞧过之后,还过金牌,顿恭敬有加,躬身说道:“小人监房县北门三班宗晟,不知统领大人驾到当真是失礼。”苍龙大步不停,不耐烦的说道:“七界办事,别再来烦老子。”説罢,苍龙右手伸向张少英后腰,拿住腰带运力一送。张少英但觉耳边呼呼风起,竟被苍龙向门楼上扔去。但听身下澎的一声闷响,一道黑影自身边窜起,快如闪电。张少英身子直起,急忙提气,双臂急拉。逍遥八步身在空中借助手劲的挥动而转变方位,这一拉身子便向侧面飘去。这番上下足足近七丈之距,苍龙随手将张少英扔出,当真是臂力惊人。

张少英待身子快至屋顶,便即前滑,落在屋脊上,倒也未出意外。苍龙已在等他,二人触眼望去,但见城内屋舍片片,高低起伏,黑夜中寒风拂过,寂静如常。一条笔直大街直向城内,朦胧的月光下甚为模糊。黑夜中,城西和城东各有一处淡淡的灯光。城西较为明亮,城东较为微弱,张少英有听林梦怡说过,她家正在城东。

苍龙静静说道:“看见那两处灯光了麽?西边是国公府,东边是林府。”张少英不解道:“你怎的知道?”苍龙说道:“不信咱们瞧瞧便是。”说罢,苍龙双脚向后抬起,已然套住披风下的圆环。张少英知他又要施展那飞天遁地的功夫,大为羡慕,问道:“这门功夫如此神奇,我何时也学得会?”苍龙说道:“若你不怕摔死,自然学得会。”说罢,搂住张少英,纵身一跃,身子凌空弹出,纵入天际,二人顿如离弦的箭向上急冲。此次张少英有心准备,向下睁眼所见,只觉身下屋舍,不住倒退,瞬间即逝。张少英大觉快意,如此飞天遁地的功夫着实让他折服。这次苍龙并非如上次那般上下波动,而是忽而左右侧翼,忽而上下。身在空中靠的便是冲势,只需冲势不减,二人也不会跌落下来。不过片刻,二人已滑出两三里。苍龙做了几个回转,身子坠落,稳稳落在一处三岔街口。但见正中一高大的府第,牌匾上提有林府两个栩栩如生的横匾。门前挂有两盏白灯笼,右角一簇白幡正随寒风飘拂。门前的两尊石狮套有白结,显是林府有女眷逝世。

张少英倒并未在意,只是愣愣的看着苍龙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苍龙究竟是如何知晓林府便在此处。苍龙淡淡说道:“该你了。”张少英说道:“咱们潜进去将梦怡她母亲接出来,最好不惊扰她家人。”苍龙并未说话,二人纵身跃上门脊,越过前堂。府内是座庄园,楼苑重叠,回廊交错,不远处有座小山。但见前院四周灯火通明,数个家仆正过门前巡视。两人对望一眼,趁两队家仆错开队形时,苍龙将张少英向中堂前屋顶上扔了出去。二人抬头瞧及中院,只见中堂大门张开,堂内设了灵堂,两个身穿孝衣的女子正跪在灵前守灵。二女不住向铜盆中烧纸钱,身躯抽泣,哭声不止。

苍龙定眼瞧去,但见棺木上书曰:贤妾李氏之灵位。这给小妾立灵位,虽是一番情意,却被世人所唾弃。张少英眼目不及,但听苍龙说道:“那小姑娘她母亲去世了。”张少英陡然一惊,朦胧瞧个大概。跃下地来,三两步便冲进屋内,一见之下,向两女子问道:“这死的可是梦怡她妈妈?”二女但见有人进屋,抬头一瞧,不禁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小嘴儿以免叫出声来。张少英瞧得明白,这二女正是自小买进林府陪伴林梦怡的两个丫鬟,阿信,阿沅。二女显是哭得甚久,双目已然红肿,神情困乏。张少英身子一震,想来苍龙所说不假。他定了定神,冷声问道:“梦怡他妈妈是怎麽死的?”

二女显是已知晓他与林梦怡之事,阿信年纪稍大,说道:“是员外逼死的。”说罢,二女又忍不住掩面哭泣。张少英双手一紧,见二女如此尽心,心中大为欣慰,暗想也不枉妍妍欲救她们一场。他本想救了三人便走,但听二女所言一时怒火攻心,意欲取了林溪泽的老命。顿问道:“妍妍可知此事麽?”阿信擦擦泪珠,摇头说道:“小姐自进入国公府便未再出来,想来她不晓得。”苍龙说道:“她只不过是个侍妾,岂能受如此待遇,她究竟是怎麽死的?”二女但见苍龙那冷峻的而凌厉的目光,身子一颤。张少英见苍龙一脸杀气,一时不知他究竟为何。忙向二女安慰道:“他是来帮我的,告诉我梦怡他妈妈是怎麽死的?”阿信又哭了出来,神情歉疚,颓然说道:“我们出府进香的当日,员外将六姨娘骂了一顿,怪她没教好小姐,竟敢驳他不许使家仆前往。结果下午得知贼人将小姐掳了去,员外又将六娘打了一顿,怪她坏了员外的大事。还说、、、还说小姐若是有何欺辱便将六娘卖进窑子。”说罢,二女已然痛哭起来。

“甚麽人?”这时守夜的家仆已然发现有人闯入,两人冲进屋来。一见屋中多了二人,顿转身便跑,大呼“有贼呀,抓贼呀。”

张少英正欲追上将二人打倒,苍龙道:“让他们叫吧。”张少英一愣,却见苍龙向二女说道:“你们一会儿随我走,稍后我们会将你家小姐救出来,待会儿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声张。”二女已是吓得魂不附体,突然阿信爬上前来,抱着张少英的腿,哭道:“新姑爷,我家小姐好不容易挡过柴公子。这番又深入虎穴,只若你能救出小姐,便是要们去死也是心甘情愿呀,呜呜、、、”张少英心中有愧,自叹心中所及尚不如这两个丫鬟。正细思之间,苍龙弯下身子将二女一一扶起身来,搬来两张椅子,让二女就坐。二女甚是尴尬,扭捏不敢入座。苍龙沉声说道:“先坐下。”二女拗不过苍龙那冷峻的目光,这才着个边儿坐下来,却是战战兢兢,如坐针毡。

苍龙负手立于堂前,屋外已有十数个家仆捏着扑刀冲进屋来。苍龙随手挥出一掌,凌厉的掌风扫出。一众家仆进来快出去也快,先冲进屋内的人撞到后面的人,哎呦声中,门庭已是塌了半边。过了半刻,门外又进一堆人来,男男女女足有二十余众。眼及所至,当先一人眉正方脸,白皙严峻,须短黑亮,身材稍胖,正是林溪泽。他身后男男女女一堆,显是一家大小。阿信二女吓得忙起身,苍龙侧目瞧了二女一眼。二女但觉他那深沉的目光犹如能吃人一般,吓得又坐了回去。只听林溪泽怒道:“何人敢闯我林府?”苍龙转过身来,眼见一众人衣衫不整,花花绿绿却与这灵堂格格不入。

苍龙冷冷说道:“你家这许多人,披麻戴孝的却只有两个,看来这人死得还不够多嘛。”张少英怒道:“难怪妍妍对你心如止水,提不起半点亲情。难道庶出便不是你的女儿了麽?如今你又逼死妍妍她妈,你罪该万死。”

説时,人群后冲进四人来。看四人江湖打扮,衣衫尚显,显是府中的镇宅武夫。这四人刚进屋,张少英纵身一晃,连出四拳。那四人显是武艺不差,顿闪身袭抓张少英双肩。张少英并未学过拳脚功夫,这番全然是乱打,但觉双臂被人抓住,急忙挣扎。却见四人惨哼一声,抽搐倒地。张少英着眼看去,却是苍龙弹出四道指风击中了四人要害。

苍龙冷声说道:“再有人敢上前一步,杀无赦。”门外诸人吓了一跳,皆静了下来。林溪泽老练熟到,平日自武艺上的事倒问过这四人不少。能瞬间以掌风伤人,只有绝顶的高手才能有如此神功,心中不敢轻视,拱手问道:“不知大侠何故闯我林府?”苍龙冷声道:“叫你狗崽子们都进来。”林溪泽知晓来人的厉害,岂敢耽搁,遂将七个成年儿子遣上前来,问道:“不知大侠究竟所为何事?敝府似乎并未与大侠结怨。”苍龙静静瞧着七人,七人但见苍龙那深邃的目光,皆战战兢兢,垂默不言。

苍龙叹道:“这世上有许多人该死却总也不死,杀也杀不尽,但有些人想死便死,却容易得很。”林溪泽心头一颤,问道:“不知大侠与贱妾有何渊源?如今她去世,我也是心中愧疚,这才以礼安葬,稍近人意。”苍龙瞧着林溪泽,双目深邃无波,静静说道:“知子莫如父,知女莫如母。人家母子稍离,却心有灵犀,你这父亲可当的甚为可敬啊。”林溪泽正欲说话,苍龙猛然击出右掌,但见林溪泽瞳孔一张,身子委然,顿没了生气,身子缓缓倒地。这番变故太快,场间诸人顿呆若木鸡,均未反应过来。

苍龙宛若无事,向门外诸人缓缓说道:“记住,将他们好好合葬。他日所见若非如此,我必屠尽林氏满门。”接着续向张少英说道:“带她俩走罢。”说罢,只身跃了出去。稍间,屋内轰然乱成一片,凄凉而心悸,人人惊慌失措。张少英转过神来,忙拉起二女便跑,屋内哀声四起,自无人顾遐三人。张少英出得屋来,但见外间倒了一地家仆,不见动静,不知是死是活,心中已是倒吸几口冷气。苍龙已在门外等侯,见张少英将二女牵将出来,随手搂出阿信,身子纵出,向府外跃去。张少英急忙提气跟上,但见苍龙自屋顶上疾奔。张少英不敢下重脚,踩破瓦砾,抱着个人显得极为缓慢,好在内力醇厚,倒也不乏力。二人奔出数条街,但见苍龙跃进一处荒废的庄园中。张少英随后跟进,庄园内房屋常年失修,尽折损坍塌,寒夜之中,甚为阴森。二人奔出不远,只见苍龙纵身跃进园角的枯井之中。张少英大惊,停步俯身一瞧,但见井内漆黑一片,深不见底。这时又见内中传出一丝亮光,苍龙声音自下面传出。说道:“这井是直道,深七丈,你落下来便是。”张少英顿不再犹豫,提了提阿沅,纵身跃了下去。

他修习逍遥八步时日虽短,但内力尚厚。竟知晓方位,一步轻重起落已不在话下。只觉井底甚为圆畅,地面殷实干燥,稍显霉味儿。壁上点着两根油棍,油烟熏人。苍龙走到侧壁前。随手将一处凸起的石凸按了下去,只见侧壁上升出一道暗门来。苍龙将油棍插在洞壁的深槽内,搂着阿信走了进去。张少英诧异跟入,见苍龙将阿信扶在榻上坐下。原来内处是个三丈见方的石室,十数束月光自顶上通风口中的镜片一一折射进来,聚集在桌上数十颗夜明珠叠扎成的圆球上,让室中煞是青亮。

室中桌椅,衣箱应有,倒也整洁,只是石炕多了两张。张少英一时瞧的呆了,将阿沅扶到阿信身旁坐下,默默注视着室中的一切。苍龙转身走出屋外,随口说道:“我去去便回。”张少英正愕然,苍龙已出了石室。张少英缓缓自桌旁坐了下来,想起林溪泽死去的那一幕,不由不寒而栗。心中暗想:“江湖人便是这般打打杀杀麽?”

这时阿信,阿沅二女缓过神来,四处张望,仿佛身在地狱。二女四目相投,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心中所想均是林溪泽死去的那一幕。许久,二人哭够了,阿信泣道:“好妹妹,我们这是在地狱麽?”

张少英接道:“不,这里很安全,今后你们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二女这才注意起张少英来,急忙起身,跪地长拜,唤道:“新姑爷。”林梦怡一事,柴府早已下了禁令,她与张少英私奔一事是严令府中亲兵泄露。却终究因人醉酒传了出来,一时间房县纷声四起,大认有伤风化。二女那日丢了林梦怡,回到林府便让林溪泽毒打了一顿。只因林溪泽担心若是林梦怡一旦无事回家,且自小与这二女亲近,若是打死了二人,终究是影响自己攀附国公府的大局。虽说国公只是爵位,只受朝廷俸禄,并无实权。但备受朝廷眷顾,世代富贵,较于房县自是不二人选。一旦林梦怡纳入柴家不为自己说话,必定是得不偿失,故此留下了二女。

张少英急忙将二女扶起,说道:“在下可承受不起。你们好生歇歇,稍后我救出妍妍,咱们一起离开这里。”二女听罢,当真感激涕零。几日来二女受尽欺打,早已六神无主。这时得见新姑爷如此大义,竟敢不顾柴家势大,欲救小姐,顿又不自主的跪了下来。张少英急将二女拉起,怒道:“我不是说别、、、”话未说完,但见二女身子一颤,呻呤若声,显是有伤。张少英一惊,忙松开手,拉过阿信的小手,掀开衣袖,但见手臂上伤痕累累,那是荆条抽打所致。张少英又掀开阿沅的衣袖,更是伤痕累累,教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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