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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准说道:“可这个天下始终需要人执掌,仁义并不能维持一个国家的运转,古往今来又有哪一个朝代能够做到?人心善恶决定了这个天下的存在,本就不完美,何来太平盛世?且问好友,当今天下便真的一无是处吗?诸位皆言以文仰武过盛,可患匪聚集,朝廷损兵数万,攘外当先安内,内中不平,岂是军外失策?”魏野轻叹一声,这是武道不可否认的,今日这个跑进皇宫闹一番,明日那个跑进皇宫闹一番,藐视皇权,炫耀声威。而王土之上,侠以武犯禁屡禁不止,挑衅国法,动不动数万人汇聚,完整的组织建制,庞大的利益关系网,如何能令一个朝廷安心?然而真打起来即便胜也都是两败俱伤,得不偿失,言和却又不忿对方利益,互为猜忌,终为破局。尤其是武道蛮不讲理非要打掉四门这个威胁,他们又何曾想过武道本身对于朝廷的威胁,对于皇家安危的威胁?或许也不是不知,而是故意不知。但这一切非是隐宗诸众所能改变的,弦已张开是不会停下的,唯有倾力一战。

魏野缓了缓,说道:“好友舍生取义之神韵仲先难及万一,但颓势已下,人生在世非是情义无价,而是知安常乐,所谓好去天上辞将相,归来平地做神仙,朝廷有所能为皆出自于你吗?”寇准幽幽说道:“好一个平地做神仙,好友之神韵平仲更是难及万一,身在其位,则谋其政,道不同则不相为谋,今日且与好友暂别,只盼他日相逢,再以煮剑论酒,品怀人生大义。”说罢,寇准起身一礼。魏野起身还了一礼,说道:“曾为知己之交,仲先不才,但有数语相告。”寇准起身一礼受教,魏野还礼,转身而去,口中念道:“胸怀一襟朗月,剑藏七尺丹心,莫道百姓若愚,只是知安常乐。”四句话给了寇准一个交代,印证的是文人隐士对朝廷肆意剥削的不满。然而他们看到事实确实如此,可如果能有更好的办法又何以如此?辽宋言和,结束战争,竟是千秋伟业,却又是千秋大辱,人事的不完美在这些文人墨客想象的天下里总有瑕疵。

凝视着好友远去的背影,寇准内心之中有了一丝委屈,所谓名臣他已永垂历史,可他所承受的却是如此艰难。他可以忍受贬职,可以忍受辱骂,可以忍受陛下的猜疑,却独独不能忍受知己决断而去,试问天下他何所能依?所谓知己并非随时都可遇上的。还未回到桑峰,寇准便接到了奏报,纵横门开始以小队人力骚扰军营,且处处仍粪灌子,搞得桑峰,蚕峰上下皆不安宁。寇准为之一颤,看似疯狂举动的背后,其实大有深意。此次朝蜀大战皆是纵横门在前引战,蜀山药宗却是毫无动静,蜀山之盛在于药理,药可救人亦可害人,虽然药宗有“药济百伦,勿失一恶”的教规在前,但在伤人不伤身的前提下,药宗的药理还是相当得力的,这一点在寇准从京城南来之前便做了充分的准备,所谓以毒攻毒,寇准唯一所运用的便是川西苗族苗门。

说起苗门,苗门只是各地苗族钻研毒学的一个统称,大大小小的苗门不计其数,药宗本身也钻研蛊术。常人说起蛊毒皆是避而远之,但寇准则认为蜀山药宗倡导的蛊毒之学并非是耸人听闻的害人而是救人,他虽称武道七宗为患匪,却并非瞧不起武道七宗,只是信念不同罢了。而在川西的苗门经过千年的传承,大大小小的苗门不计其数,唯有绵州苗门让寇准瞧上了眼。这得多亏石破军在西门的多年经营,虽无南门之利,但对西北,西南的人事掌控却是相当得力,帮了寇准不少忙。

锦州苗门前后不足千人,但苗门族长韦章虽年逾六十,却是川西地区最受人敬仰的前辈,且为人正直,一直著论向世人说明蛊毒并非只是害人更能救人。也正是为此,在川蜀之地,锦州苗门与蜀山药宗遥遥相对,似是均暗中较量。只是锦州苗门建制杂乱,不如药宗医学沉淀,尚有不及。这些道理很简单,但人们始终害怕毒蛊的危害,哪怕是武林都忌讳,让蛊毒自诞生以来便蒙上了害人不浅的阴暗。药宗竟然派人撒粪灌,虽非下毒,但长久下去臭气熏天,加上蜀山湿气,很容易染病。这次寇准让王继显亲自登门请来韦章,寇准的理由很简单,不需他去对付蜀山药宗,只需他帮忙解决疑难便可。韦章思前想后,也不得不答应,却给药宗写了一封致歉书信,这才前来赴任。要知道药宗的药店遍布西南,济世救人,照常缴税,朝廷在医术上无法抗击药宗,又无法取缔这些药店,总不能让属地百姓无药可依吧?且药宗在蜀地多年,人脉深厚,要想真正取缔药宗,这非是简单之事。

前来袭击营地的人似是逍遥城的人,嘻嘻哈哈,疯疯癫癫,作弄百出,可将这些富家弟子狠狠羞辱了一番。一众人何曾见过这些黄白之物满天飞泄,令人作呕的场景。寇准回来时,韦章在三军内侍长柯万军的协助下让官兵将这些黄白之物速速收拾干净聚在山下焚烧,同时洒满石灰。蜀山湿气浓重,即便是深埋也闭不住上升的湿气,唯有加石灰焚烧才能消除。寇准是满意的,但逍遥城之人在桑峰上作乱,竟无一人能拦截下来,寇准则是有所不解,上下罗门的秘使们都是干甚麽的?黑暗虽是以搜集情报为主,但平时练的便是合击默契之术,围捕敌人更是手到擒来。只是在朝武大战时,寇准一次便动用了黑暗在南方的大部分人力,且损失惨重,亦搅乱了黑暗的运转,如今又抽调人力加入朝蜀大战,黑暗十方早已是不堪重负,再调来一万并入南门这已是最后的人力了。那三千黑暗秘使损失颇大,寇准只留了一千,建侯营分了五百,南门分了五百,以作护卫之用,保障各将领不被刺杀。但逍遥城来人不足一百,桑峰上可是近千人力的黑暗秘使竟然一个没抓住。

对于黑暗,寇准碍着皇帝的面子还是有所忍让的。黑暗给他的感觉很温和,似乎他们的职责只是刺探刺探讯息,抓抓人,没甚麽生气。这一次寇准发怒了,所调来的黑暗秘使是上下罗门两门主共同执掌的,为防止无法协调特意让让上罗门挂正,下罗门挂副,统一调度。两门可是少见寇准发怒,官威逼人,皆吓得不敢起身,寇准狠狠训斥了二人一顿随后又觉后悔,这二人在他身边尽心尽力他是有目共睹的。于是寇准特意备了筵席,宴请二人,并告诫二人,黑暗在这场大战中将会取到决定性作用,让二人不可掉以轻心,同时询问了逍遥城来袭的详情。原来那些富家子弟虽身有武艺,却恐惧黄白之物沾身乱成一片,搅得黑暗秘使难以上前,虽有不少秘使施展轻功,却被那些官兵呵斥为无礼,甚至刀剑相向。随后寇准让黑暗秘使巡查了营帐揪出了十二人,并亲自探视,地点不是大帐,而是营帐外,大庭广众之下。年轻人之如何能承受寇准那深邃严肃的凝视,皆吓得魂不附体,瘫倒在地,只感性命休矣。周围围观之人更是吓得不敢一言,皆是异常的凝静。许久,寇准长叹一声,说道:“习惯了京城的富贵,让你们来到战场确是难为了些。我不论你们出身何处,自入东门之日起,你们便是“维护皇权,死而后已”的坚实力量。这些年来,东门越来越庞大,其责任自然更大,更多的是为陛下分忧,而非整日在街上游手好闲,闹事不法。今日我也不罚你们,则杖刑十六,以示惩戒。”

宋军法有限令,将领虽有十五杖以下的自由刑责权,但禁止超过十五杖。虽说用的是小杖,但与大杖的区别不过是一个细一个粗,痛苦是相当的,十天半月下不得床,寇准特意杖刑十六,给的惩罚可是比杀了他们更令人羞愧。违反军纪在先,又存辱失节,在这诸多富家子弟面前可是再也抬不起头,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在感激寇准不杀之恩的同时,亦激愤自己的得失,一时皆大哭,但求一死。寇准怒道:“战场的归宿是马革裹尸,你们若没有这般毅力,这场战争如何打得赢?战争凭的是上下一心,这场仗也非是随随便便便能打赢的,靠的不是我寇准一人。犯点小事我可以容忍,可以宽恕,但,战争之下绝不姑息后退者,唯有勇往直前才能胆当患匪,战胜它们,才能荣归东京,报报效陛下。”寇准这一说,建侯营诸众顿感动的泣声大哭。这场战争来的太快,太猛,人也死的太多,建侯营着实吓坏了,这时只言片语的鼓励对于官兵来说如久逢甘露,皆激动难耐,齐拜倒在地高呼,胆当患匪,为国为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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