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荣猛看着根本就没用力,阮全却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那只手也跟着松开了,一个黑色的东西从他手里掉了下来。
“那是啥?”有妇人在人群中问。
其他人随着她这一问也跟着把视线移到了地上,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只死了的偷油婆!
喜如蒙在布下面的唇抿了抿,然后转身用火钳把那偷油婆夹起来,刚好放到阮全面前,没什么情绪地说道:“这是啥意思?”
别的话没有,就这五个字,在场的人还有啥不明白的,这人分明就是要把这玩意儿往面里放啊。
“好啊你,”西施上前,从喜如手里把偷油婆连带火钳夺过来,一个劲儿地往阮全面前凑。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你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庄稼汉,没想到竟然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咋的,是想把这玩意儿放到你吃的那碗面里,然后诬陷是我们做面的没弄干净是么?”
喜如说的还真是没错,还假装跟她不认识,分明就是想做手脚。
本来想的只是可能把啥脏东西往面里放,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恶心的玩意儿,要真让他给放进去了,那他们这摊子估计刚开始的第二天就要被人砸了。
好家伙,亏得他想得出来!
阮全被抓了个正着,面色这会儿正难看,想从荣猛的手里把自己救出来。
奈何那男人的力气实在太大,就只这么把他抓着他就觉得自己的手腕快断了一样。
他心思转得飞快,眼珠子也转得快,即使被人抓个正着,也没有打算承认的意思,横着脖子道:“你……你们凭啥这么说?不就一个偷油婆?有啥了不起的?我乐意把这玩意儿带身上,咋的?不允许人带了啊?”
听听,人无赖能无赖到这种地步么?
喜如就笑了,扯了扯荣猛的袖子以眼神示意他把人放了,紧跟着说:“没说不允许,只是没想到爹你竟然有这种兴趣,要是早知道你有这种爱好,我早该在家给你多备些偷油婆。”
“噗……”
话说完,也不知在场的谁笑出了声,但紧跟着就有人捕捉到关键词了,“他是你爹?!”
于是,大伙儿看阮全跟喜如的眼神立马充满了疑惑。
心想既然是爹,为啥来这吃面看着像是不认识似的,还想把偷油婆往碗里放。
大伙儿又不是傻子,哪有人真有把偷油婆往兜里放的兴趣啊,那不恶心人么。
荣猛是个在外面就不爱说话的,这会儿见喜如突然把两人的关系抖出来,他倒也有些意外,却也没说什么,只站在喜如边上防止阮全对她动手。
喜如笑了笑,当着大伙儿的面把脸上的布拿了出来。
“嘶……”毫无意外地抽气声,好些人看她的眼神又变了。
“你们!”西施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出来了,有些人是意外,有些人分明就是厌恶啊。
喜如一把拉住她,使劲儿一把揪在自己的大腿上,鼻子一酸,眼眶立马就红了,但她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却很坚定,明摆着有难言之隐。
吸了吸鼻子,喜如朝骂骂咧咧捂着手腕的阮全那看了一眼,然后对大伙儿道:“不瞒大家,我之所以把这脸蒙着,一来是卫生,二来也是不想让大伙儿觉得碍眼影响你们的食欲。”
这还是喜如第一次当着出了村后这么多不认识的人的面说话,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紧张,但她很快定了定神。
“当年家里想要个小子,连续生了三个丫头,我妹妹就因为这样在两岁的时候被他给打傻了,为了这张脸,他们把我也从家里赶了出来。”
阮全一听,脸色骤变,上来就要朝喜如扬手,“你个臭婆娘,你胡说些啥!”
荣猛眸光一沉,一把再次抓住他的手,阮全立刻惨叫了起来,骂骂咧咧道:“臭杂种,放开老子,放开!”
臭杂种三个字一进喜如耳朵,她拿着布的那只手立刻捏得死紧,紧跟着道:“大伙儿听到了吧?就因为我长得不好,还带着个傻子,在我爹眼里我就是臭婆娘,连我嫁的人也成了杂种。”
说罢,她的视线在在场的人身上扫了一圈,“在家日子不好过,好多次都因为这张脸被打个半死,好在我男人对我好,上一次他们需要钱给我大姐夫办丧事,就因为我男人没给他们拿钱,这会儿就想来把我们这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小摊给毁了。”
说着说着,喜如的声音里就带上了哭腔,在场本来只是看热闹的人这时候都没出声,一个个脸色凝重地看着她。
喜如一副强忍着不让自己掉眼泪的模样,哽咽道:“在座的各位都是大好人,我就只是想问一句,我的这张脸也是父母给的,为啥全都得怪到我头上,就为了这张脸,我是不是就得去死?”
“喜如……”西施知道喜如只是为了演戏才这样,但她知道这些事都是真正发生过的。
很不是滋味地抿了抿唇,西施的眼睛迅速从人群中扫视一眼,然后从里头精准地拉出一个看起来书生模样的人。
“这位大哥,你们读书人有说过一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对不对?”
那书生怔了怔,随即点点头,“是有这么一句没错。”
西施就道:“那这位大哥你来评评理,明明咱喜如的这张脸是她老子娘给的,为啥要把所有错归结到她头上,是她愿意长成这样子的么?人不可貌相,咱是不是就要因为这张脸去否定一个人?”
西施这么一问,那书生立马就朝喜如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道:“这话明显有些偏颇了,在场的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要长成什么样自然也是父母给的,怨不得本人,何况我看这姑娘虽面不净,却眼带正气,能这般揭开自己真面目说明她真性情,跟那些个下三滥的小人实在没得比。”
到底是读书人,不管这话是不是出自他真心,但有了他这番话大伙儿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了细微的变化,且这读书人最后的那句话让人们给抓到了。
人群中就有人说:“造孽的,难怪人姑娘小小年纪就要跟男人出来打拼,有这种老子娘,是我也在家待不住,幸好出来了。”
“可不,看她都瘦成啥样儿了,可怜的,那脸上要是没那个玩意儿,也是个水灵灵的丫头片子啊。”
“还乐意往身上带偷油婆呢,个糟老头子,信他才有鬼,坏得很,我看他就是见不得人家两口子过好日子,看他那面相就是个尖酸刻薄的。”
“看他那贼头贼脑的,还打闺女呢,简直就是丢咱男人的脸,老子家那丫头,成天给老子惹事老子都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身在福中不知福。”
“就是,丫头,还好你出来了,跟这种人在家里也没啥可待的。”
“……”
有了喜如的“坚强”跟那读书人的带动,大伙儿纷纷一边倒,一个个看阮全的眼神就跟过街老鼠似的,尤其那偷油婆还就摆在地上。
“你……你们,你们……”阮全气得呼吸急促吹胡子瞪眼,指着他们的手都在发抖。
“你指谁呢?”西施上前,一把拍掉他的手,大声道:“人在做天在看,你到底想咋样老天爷是看着的,别以为你三两句话大伙儿这些明白人就会信了你,还不赶紧带着你的偷油婆走!”
说着,还用火钳把早就死透了的偷油婆从地上夹起来从阮全的领子上塞了进去。
“啊!”阮全大叫一声连跳带蹦的,立马引来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切,”西施鄙视道,“就你这样还说你乐意带了,乐意带你咋就不想跟你的偷油婆多亲近亲近?我告诉你,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来这搞啥把戏,当心把你带去见官老爷!”
阮全又蹦又跳的,大冬天的把外头的衣裳都给扒下来了,周围的人笑得更厉害了,他被臊得满头大汗,恼羞成怒,扭头就冲人们道:“笑你娘的狗臭屁,滚!”
说完,立马在大伙儿反应过来之前转头对喜如说:“你……你……臭婆娘你给老子等着,等着!”
话落,气急败坏地又是跺脚又是拽衣裳地从喜如的摊子这跑开了。
就有人针对他刚才那句话回骂道:“狗娘养的给老子们滚!下次再来,见一次打一次!”
大伙儿也纷纷跟着这人朝着阮全逃也似的背影回骂。
喜如重新把布蒙回脸上,在大伙儿收回视线的同时揪着衣摆,笑了笑说:“谢谢各位好心人,谢谢,对不住了,让大伙儿这么糟心,你们要是也觉得我这样的就把东西弄不干净的话,我现在就把钱退给大伙儿。”
说完,转身就要去拿装钱的盒子。
“别别,”开口的是刚才那书生,“小夫人切不可如此便妄自菲薄,在座的各位都是明白人,放眼看去,整个镇上就数小夫人这摊位的味道好价钱低,何况我这都吃了两天了,也没见哪儿吃出毛病,当然,要是有人不放心也没办法。”
说完,那书生便对大伙儿笑笑点点头,很是淡然地回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上继续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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