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权坐在太师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手上接过身边小丫鬟剥好的红提放进嘴里,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哪里有一丝方才在阮喜珠面前的痛心。
“得了吧你,”跟高个儿一起的矮个子用手肘拐了一下那男人,讨好地看着赵权,道:“少爷心好赏给你的,你得感激知道不?”
说罢,他便笑嘻嘻地对赵权说:“多谢少爷赏赐,少爷,您打算今后咋处置那女的啊?”
赵权拿丫鬟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道:“怎么处置?呵,那得看她还有没有脸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那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不清楚?
人人都以为他被阮喜珠迷得找不到北了,可谁又知道他早清楚那女人的为人了。
自私势利贪财小器,看到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望着,一副土包子使不出门的穷酸样,也就那张脸也看了。
可他赵权是会为了那张脸就迷失自我的人么?显然不是啊。
身为家中嫡子,平时在家就早已把那些个姨娘庶子庶女的嘴脸看得真真切切的,就阮喜珠这种女人,顶多就抬个妾回去图个新鲜。
正妻?
呵,倒是想得美。
当他赵权捡破烂的变成,还说自己是被迫的呢,他可是没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丝被迫的表情。
就这种货色,他都想承认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了。
想着,赵权懒懒地把头往椅背上一靠,说:“让人盯着,一旦发现她有可能做出对本少爷不利的事,直接弄死,本少爷可没那些闲工夫陪她闹腾。”
“是是,”底下人连声应着。
赵权无意再说话,只闭上眼后脑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来。
啧,真是见鬼了。
……
因为这两天村子里不太平,所以喜如跟西施在半下午收完摊后就没像前两天那样在西施家煮饭吃。
喜如把剩下的不多的臊子用盅子装上,又拿了没卖完的面一起搁一个布袋子里,然后就跟西施趁着天还亮着直接往村子里赶。
她们走得早,到村口的时候天才麻糊糊黑。
本想直接去老太太家煮了饭吃了再接阿三回去的,谁知才刚走了没多久就见周二丫从不远处跑来。
“喜如喜如!”周二丫边跑边喊,语气中是难掩的兴奋。
喜如抬头看过去,待两人走到一起后问:“咋了这是?”
周二丫一把抓住她,兴冲冲地说:“就知道你快回来了我专门来等你的,你快跟我去看,现在大伙儿都在你家,你家爹说要把阮喜珠打死!”
“啥?”
两道声音齐刷刷响起,一道是喜如的,一道是西施的。
周二丫这才注意到喜如边上还有个姑娘,她本来还以为只是碰巧跟喜如走到一块的哪个外村的。
“你是……”周二丫眨了眨眼。
“二丫,这位是……”
“啊!我知道你!”周二丫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叫了一声,然后看着西施说:“你可不就是之前帮喜如说话的那姑娘么?好像叫……叫……”
“西施,”西施自个儿接道。
“对对,西施!”周二丫连连点头,随即睁大眼看着喜如,道:“我都忘了问你了,你啥时候交了这么个朋友,摆摊都一起。”
对于没能跟喜如一道在外摆摊这事儿周二丫心里还是膈应的。
在得知喜如有这么意思的时候她就有意跟着一起去的,但奈何她爹娘死活不准。
说啥她是刚定了亲的人,跟喜如这已经成了人家媳妇的人不同,不能在外头老露脸,回头就该没人要了。
她不想那个人家里对她有啥偏见,可也想跟喜如一道出去摆摊。
只是后来再想跟她娘商量的时候她娘索性把她给关在屋子不让她出来了。
好在后来知道她是跟别人一起的,她这心也就放下了,这人从小除了她以外就没啥其他朋友了,能在外头交上别的朋友她当然高兴。
只可是可能是因为从小跟她一块的只有她一个人吧,这会儿突然冒出来一个跟她要好的,而且还是她之前不知道的,周二丫心里多多少少就有些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就像是本该只是她一个人的朋友的喜如忽然被别人抢走了一样,好在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她还是打从心眼儿里希望她能过得好的。
关于西施的事喜如并没有给周二丫说太多。
一来因为跟西施认识的因缘并不足为外人道,二来她也没有在人背后说别人话的习惯。
现在听及问起,喜如下意识地往西施身上看了看,然后随口一句道:“跟荣大哥去镇上无意中认识的,这个先不说,你刚说啥被打死,咋回事?”
果然很快地就把话题给转移了。
说起这个,周二丫表情就兴奋了,拉着喜如跟西施一道边走边说。
原来,因为阮喜珠早上走得早,所以大伙儿很多人都没注意到她穿的那身出去了,导致回来的时候大伙儿在路上都逮着她瞅。
这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只是被人看了那么几眼,还不至于让阮全发火。
但关键就在于阮喜珠回来之前王大妞先一步回来了,导致阮喜珠回来时是一个人。
阮喜珠因为出了那档子事,所以回来的时候心情不好,当然也不想让阮全看到她这身行头。
于是就想着走了自家屋子后头的那条小路,刚好没啥人,而且翻墙进去还就是她那屋的窗户外头。
可坏就坏在她解下斗篷准备翻墙的时候,阮全刚好从那山上下来,一瞅以为是哪个贼娃子,便大喝了一声,岂料阮喜珠因此摔了一大跟头,也没翻进去。
要不咋说屋漏偏逢连夜雨呢,摔了也就算了,关键那阮全这会儿已经看清了她和她那身的行头。
顿时眼都瞪大了,一时过于惊讶导致没看脚底下,于是就那么从山包上滑了下来,险些没把腿摔断。
而阮喜珠这边,因为之前被阮全打怕了,所以一看到人下意识地抱着斗篷就跑,也没想着去扶人一把,这就直接让阮全心里的火蹭蹭蹭往上冒。
阮喜珠去镇上的事是跟陈桂芳商量过的,陈桂芳也抱着侥幸的心态想着让女儿去镇上把赵家少爷的心给抓回来。
虽说是寡妇,但好歹两人之前有情意,而且阮喜珠长相不差,正妻不行来个姨娘也成。
所以这一来二去的,家里就阮全就不知道这事儿,连阮喜福都晓得的,他不晓得。
阮喜珠这么一跑直接跑回了屋,陈桂芳听到动静后出来时阮全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进了院子,开口就骂,上来就冲着阮喜珠那屋去了。
啪啪几声没能把人从屋里敲出来,踹了门进去后才发现阮喜珠竟然想着从窗户逃跑。
可惜她那身裙子没能让她来得及从窗子上跳出去就被阮全给逮了个正着,抓着头发就是一顿打。
阮喜珠哪里经得起他这么打,当即就又叫又哭的。
陈桂芳见状不妙赶紧上来拉架,却不想这时候阮全手劲儿一大,竟是将阮喜珠身上的衣裳给直接扯烂了。
于是,那一身被男人留下的痕迹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让阮家两口子给看去了。
这可把阮全气得不轻,浑身都发抖了,险些就跟那中风似的。
陈桂芳被阮喜珠那一身的印子给吓得不轻,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也就是这个“好一会儿”,气极的阮全猛地就从她手里把阮喜珠给拽了过来。
跟他当年打阿三一样,抓着人的头发,照着墙壁就这么撞了过去。
再然后,他们家的动静惊动了隔壁的王大妞家,再然后就惊动了邻边的几户人。
吵吵嚷嚷小半个时辰,这不,这会儿都没能消停下来。
“不会……真要把人给打死吧?”西施听着有些骇然。
周二丫说完了,她们三个也到了距离阮家不远的地方,从这望去就能看到围在他们家边上的那群人。
周二丫说:“那谁知道啊,不过说起来还真好笑,阮喜珠连着这一次可是第三次被人看身子了,而且你们是不知道她身上那些个印子啊,啧啧啧。”
周二丫连连咋舌,却听喜如问道:“我好像听到老太太的声音了,她也在?”
阮喜珠挨不挨打她无所谓,甚至她没有打算去看热闹,但要是老太太也在那就另说了。
“在,”周二丫点头,说:“我娘他们怕真出人命,阮家又没个老爷子老太太,就把陈婆喊来了,刚来没多久。”
喜如一听,顿时无语扶额,二话不说迈脚就走。
西施跟周二丫见状赶紧跟上。
“滚!都给老子滚!老子今天非打死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婊子不可!”
“这是老子的家事!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插手!老太婆老子告诉你,别以为你是老子老丈娘老子就得听你的!”
“过来,给老子过来!老子今天不弄死你老子就不姓阮!”
阮全的声音透过人群老远就传到了喜如他们的耳朵里,其他就算了,但喜如一听到“老太婆”三个字脸色就变了,遂加快脚步往人群中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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