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夫黄道凌话落,马车突然加速,有风起,黄褐色的沙土飞扬。
眨眼睛的功夫,马车进入了一片黄沙漫天之间,马车的车厢开始出现扭动的迹象,连接处发出吱吱呀呀的动静,颠簸的极其厉害,给人的感觉就像整个马车离地腾空而起,这让车内的少女唐心脸色大变,桃花眸子微颤,乌黑的头发也散乱起来。
车厢内的少年箫剑生紧紧的抓着四周的车壁,来稳固自己的身体,剑眉倒竖,双耳微动,听着风沙中不一样的动静,突然间,唐心被颠的跳了起来,就在飞出车厢的一刹那,被箫剑生空出一手抱了过去,少女的脸色再次大变,心跳愈来厉害。
马夫黄道凌回头看了一眼,暗笑道:“小子,算你还是个爷们。”
马车一气疾行出几十里,颠簸的越来越厉害,箫剑生的手臂已经绷直,上面的青筋历历可见,少女唐心则是不敢看、不敢听,低着头紧紧的抱着某人的不算粗壮的腰,她或许不知道这天色为何说变就变,但箫剑生能猜到,这是黄道凌故意造出的气氛,或许是为了掩盖马车的痕迹。
几息后,马车发出的动静越来越脆裂,让人不得不联想到那高速旋转的轮子,还能不能坚持住,似乎下一秒就将飞出去,车厢也将解体,就在这时,黄道凌突然站起身来,反手一巴掌重重的拍在车顶,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不见,好像马车也平静了起来。
透过马背往前看,已经不见天色,只有两道黄沙筑成的土墙,像两道耸立的山坡快速在眼中略过,黄沙中夹杂着枯枝,乱叶,石块。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黄道凌笑着感叹道:“好多老熟人啊。”
箫剑生突然将头抬起,急着问道:“黄伯,都有谁,有没有无极宫的人?”
黄道凌侧耳聆听了一会,说道:“有,至少一位吧。”
箫剑生轻松叹息一声,突然对着黄道凌说道:“黄伯,让我自己走吧,你们也该回去了。”
黄道凌回头看了眼箫剑生,眼神中有几分惊讶,但并没有写在脸上,他平淡说道:“小子,你不后悔?”
箫剑生坚定的摇了摇头道:“自己的路自己走,没什么后悔的。”
少倾,马车停下,两侧的沙土墙消失不见,但远处的天际还是沙土飞扬遮天蔽日,浑浊不堪。
箫剑生捋了捋少女乱糟糟的头发,一跃跳下马车,然后对着马夫黄道凌抱拳行礼,郑重说道:“黄伯一路辛苦了,代小子谢过唐大家的好意。”
箫剑生义无反顾的走入黄沙漫天之中,直到这时,车中的少女才敢抬起头,但她只是看到了一道清瘦的背影,人已经远去。
马车折返出几里后,唐心一直闷闷不乐,黄道凌斜了眼少女,取笑道:“丫头,后悔了?”
唐心噘嘴道:“才不后悔呢,没良心的东西,吃完喝完睡完,拍拍屁股就走了,连个谢字都没有,像他这种人才不后悔呢,哼”
黄道凌怪腔怪调的笑声让少女顷刻间芳心大乱,自知言语有失,脸色晕红一片。
过了很久,唐心才低低的感叹道:“至少也该留个名字下来啊。”
“男儿就应该像他这样,少些男女事,多些江湖事,想当年老夫那也是风采绝绝,天下无二,只可惜耐不住性子啊”
少女掩嘴轻笑间,马车沿路加速,驰骋于蓝天白云之下。
箫剑生没有回头,眯着眼睛朝着沙尘飞扬中走去,一身崭新的白衣早落满了细沙黄土。
开始时,他还能走的轻松,约莫半柱香后,步伐渐渐的慢了下来。
又是半柱香后,他有些抬不起腿,呼吸困难,胸闷异常,前方的天空俨然已经变成黄褐色,仿佛天地相连不分彼此,天地之间没了地平线,箫剑生停下来抹了把汗,将包囊系紧继续往前走。
箫剑生边走边留心周围的气机流转,根据他的判断,前方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强者之战,时不时有磅礴的气机转动而出,但还不等细心把握,已经被撕裂粉碎。
箫剑生眉头紧皱,暗暗咋舌,以他目前的境界根本没法锁定那些紊乱的气机痕迹,如此一来,该是什么样的高手过招,才能将这方天地的气机搅乱,他有些担心再往前走是不是连他也被撕碎。
此时的箫剑生已经明显感觉吃力,他的气海甚至会不受控制的加速运转,令得他难受异常。
忽然间,一股磅礴的气机裹夹着黄沙而来,箫剑生一个没留神被掀翻在地,他快速起身,抖了抖白衣上的沙土接着再走,紧接着,又是一连窜难以言说的撕裂疼痛袭击了箫剑生的身体,他嘴角开始有血丝流出,双目灼痛,再难睁开。
箫剑生背转身,长长的吸入一口气,忽然间,他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力量,撞击了一下他的胸口,他接连后退几步卸掉这股力。
此刻的龙炎城,正处于烈日当空照的时候,城内人影密织,热闹非凡。
城中某处,掘地几十丈,忽然一股黑雾顺着那挖掘过的铲印升腾而上,不少来不及撤退的力工,顷刻间倒地一片。
春风月柳二楼,某个飘香的雅室间,一女子轻轻褪去长纱,露出令人遐想的锁骨。
青麻街,董记铁匠铺隔壁,一老者细细看着面前堆积起来的银两,眯开眼笑,下一瞬间,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路过老者门前,还是抬起那黝黑的脸膛,往里看了一眼,老者所在的杂货铺,顷刻间化为一片废墟。
还是那处翰墨飘香的书房,一老者细细的品着香茗,端详着桌案上一新一旧两幅画卷,眉梢轻轻颤动,关起门来后,不可抑制的对空长笑。
此时,位于龙炎城西北某处。
一个面目狰狞双眼紧闭的少年,五官流血不止,浑身颤抖难以抑制,双拳紧握护着胸口,身体夸张的向前倾着,正一尺一尺的往前挪动,他每挪动一步,就的剧烈咳嗽一阵,有鲜红的血滴溅落在白色的长袍之上。
少年不管不顾的继续前行,身后一条悠长的黄土沟,似是那黄牛挂着铁犁勾勒而出,少年每一脚都陷下去半尺之深,走的极其艰难,到最后,他只能一寸一寸的往前挪动着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一袭红日穿透黄褐色的沙尘铺洒大地,将少年的身影拉的无限长。
少年无知无觉的还在低头猛走,他的脖子已经僵硬,衣衫已湿透,牙齿撞击的“嘎嘎”响。
少年甚至不知道,此时正有三道人影忧心的看着他,他的每一步,落在那三人目中,都像一声响鼓,那么响亮。
其中一个长衫染血的老者,看着少年的惨状轻轻点头,嘴角而动,但没有声音发出。
老者身边的白衣青年,亦是头发凌乱,白衣早已片片缕缕,手间的长剑挂血,插入大地直至剑柄。
还有一面色清淡的女子,眸子中仿佛再无他物,只有那倔强而来的少年。
女子掩嘴轻咳几声,抹去嘴角的血丝,刚想跑向少年,就听一个沙哑而威严的声音说道:“墨染,别胡来!”
叫墨染的女子不解的问道:“为何,这样下去,小师弟势必气海受伤,陈教习莫非不知道?”
就在这时,白衣青年笑着道:“小师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这家伙鬼的很呢,你看的只是表面而已,其实他在感悟沿路上留下的那些气机,和梳理那些紊乱的能量波动,以此来激发自己的气海。”
秦墨染眸子微颤,轻咬朱唇,远远看着少年的人影,感觉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其实好像并没有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