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老人快速的移动过来,离箫剑生只有咫尺之间,双目有神的看着他,或者说是略微有些仰视的凝神着他的眼睛,面对那双深邃又漆黑的眼睛,箫剑生感觉莫名的心慌。
但箫剑生表现的很镇定,呼吸也很匀称,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箫剑生近距离和老人对视了几眼,他发现老人眼中不掺杂任何感情,他在老人眼中看的只有沧桑。
很空洞,像一片平静广阔的湖水,像黑色悠远的夜空,仿佛能吞噬人的灵魂般,让他在那一刹那仿佛置身于广阔天地之间,寂静的有些可怕。
族长老人笑着往后退了一步,缓缓道:“莫非我家芙瑶配不上小友,还是你已经有了婚配,再或者你没有胆量面对都蛮族这个烂摊子。”
箫剑生借机缓了口气,摇头道:“抱歉前辈,您说的这些都不是,我是界外之人,注定无法在这方天地内久留,所以您刚才说的那些便不能成立。”
箫剑生又补充道:“芙瑶很好,那日之所以输了战斗,并非她不够强大,晚辈自认为是她不懂得战斗便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容不得优柔寡断,至少晚辈认为不应该输的那么惨”
这个说法很接近箫剑生的真实想法,所以他说的很从容。
族长老人哦了一声,脸色变幻很大。
箫剑生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便停顿了下来。
族长老人缓和了一些,显得意犹未尽,轻声道:“小友说的很对,芙瑶并非看起来那般强大,我们都蛮族本身现在就阴盛阳衰,对于你那日和白桂一战,我早已知晓,所以才有此唐突的想法,就是想希望你的加入能让我们都蛮族这摊死水活起来,可惜,我有点心急了。”
老人说的很动容,看的出来是真的急。
所以,箫剑生那颗悬着的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他笑了笑说道:“有前辈这番心意,都蛮族何愁不会强大。”
族长老人苦笑道:“或许会,但我将命不久矣,但至少我看不到了,人老了,心还不甘,总有太多的放不下,但那又能如何呢?”
箫剑生轻轻嗯了一声,不知该如何接话。
族长老人突然仰起头说道:“昨天晚上芙瑶用剑伤了你,这孩子性子太倔了。”
箫剑生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下那条很细的剑伤,笑道:“无碍,芙瑶并非真要杀我。”
族长老人往前挪了挪笑道:“容我看看伤情如何?”
箫剑生想拒绝,但却无法拒绝老人关切的目光,只好将衣领敞开一些,将那条殷红的伤口呈现给老人查看。
族长老人借着椅子扶手欠了欠身,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道剑伤,不知过了几息后,箫剑生忽然感觉不对劲,那条细微的伤口里面好像钻入了地下,变的奇痒难耐起来,而且还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疼痛,好似有人撒了把盐上去。
箫剑生下意识的瞥了眼族长老人,老人根本就是面无表情的不为所动,箫剑生想摸向腰间的虬龙钝剑,身体根本就无法挪动,已经被一股磅礴至极的念力包裹,他整个人变的昏昏沉沉起来。
顷刻间,箫剑生大汗淋漓,脑海里空荡荡一片。
在他的意识里,老人的目光像似透过那道伤口进入了他的身体里边,沿着他的肢体走了几遭,不知过了多久,那种感觉才缓缓消散。
这老家伙的念力太强大。
箫剑生往后跌退了两步,与族长老人拉开了距离,他紧握剑柄怒视着无理的老人,质问道:“前辈的手段很令晚辈不齿,这便是都蛮族的待客之道?”
族长老人呵呵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箫剑生似乎也释然了,老人确实没有进一步作出伤害他的举动,这让他略微的好受了些,不过,脸上的表情还是显得很别扭。
族长老人完全不予理睬箫剑生的态度,轻笑道:“小友确实是界外之人,我在你身上感知不到本命星辰的迹象,而且你身体里面有三样东西很值得外人窥视,有几样或许小友自己也未必知道,所以一定谨记。”
箫剑生依然没有放松警惕,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老人,声音已经不如刚才那般温和道:“前辈不妨直说。”
族长老人笑道:“小友体内有圣光存在,这或许便是你当日险胜白桂的凭仗,还有两样恐怕我也说不好,一样应该是一件有人故意留在你体内的丝甲,坚固异常,另一样”
族长老人垂老的目光之中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震颤,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只是冲着箫剑生莫名其妙的笑了笑。
箫剑生也僵硬的脸色也拼命挤出一丝笑来,冲着族长躬身行了一礼,感谢老人没有点破。
就在这时,一身红妆的芙瑶如一团炙热的火苗远远的走了过来。
芙瑶含笑着给老人行过族礼之后,马上换了副脸色冷冷的瞟了眼箫剑生。
箫剑生选择视而不见。
族长老人轻笑着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心里却是着实的喟叹了一声,老人开始转身看向天河井方向。
此刻,正值天光大亮,天河井内红雾缭绕,甚是奇幻。
芙瑶瞪了眼箫剑生,轻声道:“你很放肆,敢惹族长不高兴了,她老人家可是半个神念师,虽说如今因为某种原因念力已经大不如前,但一个念头就能要了你半条命。”
箫剑生点头道:“你们都蛮族真乃卧虎藏龙之地。”
他嘴里的卧虎藏龙自然并非褒义。
芙瑶突然拔剑道:“请谨言慎行,别忘了你的那些同伴还在我们族里。”
箫剑生凌冽的眼角像两柄锋利的剑,肆意挑动,看着芙瑶似在警告说道:“我不喜欢别人威胁,哪怕你是女的。”
芙瑶虽然脸色上寸步不让,但在被箫剑生瞪了一眼之后,心底无端的像吹过了一阵寒风,她下意识的往族长跟前靠了靠,再懒得理会箫剑生。
就在这时,族长老人转过身,看着箫剑生正色道:“小友可是奔着我都蛮族的念术而来?我喜欢有话直说之人。”
箫剑生愣了一下,旋即大大咧咧的点了点头。
族长拉过芙瑶的手,目中满是疼爱之色,紧接着看着箫剑生爽朗笑道:“如果你愿意入赘我都蛮族,这件事便极为简单,而且我都蛮族虽然没落,但底蕴尚在,我敢保证,若你肯留在我都蛮族接受最好的调教,凭借你现在的能力在三年之内必成神念师。”
箫剑生歉意笑道:“抱歉,前辈。”
芙瑶忽然跨前一步,拔剑在手指着箫剑生冷冷道:“族长,我不喜欢这个人,更不愿意和他有男女之情。”
族长老人看了眼芙瑶,微微皱了下眉,说道:“凡事要以大局为重,莫非你还想和我一样一声不入红尘,何况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都蛮族人光明磊落,之恩必备,你打算如何报答这份恩情?”
芙瑶忽然无语,稍后才道:“我打算传他一套镜影之术,自认为这件事便可扯平。”
族长老人沉默起来,缓缓伸出手隔空在那红色雾气中抓去,一缕缥缈红雾顺着她的手臂而来,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绕着老人的手臂肆意缠绕。
几息后,族长老人叹息道:“镜影之术虽不错,但你如何能自放身价,你是未来的族长,莫非我都蛮族一族之长,性命如此低贱?”
芙瑶完全陷入无话可接的地步,双目楚楚低垂。
箫剑生也曾想过退而求次,不过,他还是想学都蛮族的念术,毕竟出去之后便会直面南国安公子,他需要有强大的保命本事才行。
就在这时,箫剑生笑道:“前辈刚才只说了简单易行之事,晚辈想听听前辈复杂一说,如何?”
族长老人颇赞赏的点了点头,语速慢慢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应该是赶往借兵山方向,所以这段时间,我会将芙瑶托付于你,你必须以命换命的保护她完好,如何?”
箫剑生微微翘了下眉梢,快速回道:“晚辈定当不辱前辈一番苦心。”
老人在椅子扶手上摩挲了几下,抬起头时,忽然严厉道:“那便好,小友若有违言失信,我都蛮一族自会严守你们归去的路。”
族长老人似乎已经无话可说,场间三人沉默了几息,老人自行推着椅子缓缓而动,向远处走去。
直到族长老人走出了几十丈的距离后,芙瑶才反应过来,冲着那苍老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埋怨道:“族长这事万万不可,芙瑶不同意。”
过了很久,远处才传来老人昏昏沉沉的声音:“这事便这般定了,接下来三天时间,你便在天河井负责他的修行。”
箫剑生窃笑不已,遥遥的对着老人的背影深鞠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