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晴不耐烦了,使劲去瞪孟姜,“一来就听你抱怨这个抱怨那个的,本来我是要点《孟姜女哭倒长城》的,现在还是先唱一出《怨妇哭街》好了!”
孟姜顿时炸毛,“萧明晴,你别以为有年掌印撑腰,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啊!”
萧明晴分毫不让,“就算没有掌印撑腰,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你再敢骂我,我就叫酒酒打你!”
孟姜,“……”
华平乐悠悠一叹,“我看我们还是先点一出《龙虎斗》好了”。
苏鲤扑哧笑出声来,伸手拉着孟姜坐下,“好了,公主是女儿家,我们要让这些,来,坐”。
一群少年少女落座后,戏台子上就铿铿锵锵地唱了起来。
因着在座没有长辈,大家都按着自己的喜好点戏,点的大多是热闹滑稽的武打小丑戏,倒是都瞧得十分尽兴。
华平乐坐在萧明晴右手边,觑了个空,做不耐烦状溜到后面靠着窗户一边嗑瓜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苏鲤。
小小少年其实与苏羡予十分肖似,都是一般的面如美玉,神韵清疏,连举手投足间那股子清雅风流之态都十分相似。
京中人皆暗暗议论苏鲤其实是苏羡予的私生子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但仔细看,苏鲤与苏羡予长相上其实并不相似,苏鲤没有继承苏羡予那种凌越众生,让人一眼惊艳的美貌,也没有继承苏羡予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清冷冷漠。
小小少年容色出众,气质卓然,却满是活力,满是烟火气。
他是这芸芸众生中特别出彩又亮眼的一个,满是烟火人间的朝气,不像苏羡予总是给人一种没有活气的清冷出尘之感。
只不过两人都太过出众,迷住了世人的眼,让人只想到“虎父无犬子”几字,看不到他们的不同。
苏鲤若有所觉,回头看去,却见华平乐直直盯着他,目光却越过了他,不知看到了哪里,清亮的双眼中空茫茫,什么都没有。
苏鲤抿了抿唇,心中无端就有些难过,他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起身走近,俯身行礼,“华姑娘”。
华平乐回神,朝他点点头,“你过来正好,我有话和你说”。
华平乐将他带到了止戈院中供临时休息的阁楼中,解下腰间的荷包,取出断笛。
苏鲤惊讶啊了一声,忙拿起那支断笛上下打量,“华姑娘,你这是从哪来的?”
华平乐没有接话,苏鲤迟疑了一会,到底还是抵不住好奇,从衣领下翻出自己那支断笛,解了下来。
当初华平乐不惜以命相救,后来他与她相交,对她越发有好感,早将她视为至交。
虽说叔父叮嘱不可让外人瞧见了这支断笛,但华姑娘,应该不算是外人吧?
他这一拿出来,一眼便能看出两支断笛材质、形状、甚至穿于其上的丝绳都一模一样。
苏鲤看看自己的,又看看华平乐拿出的那支,小心翼翼将两支断笛的断裂处往一起合。
“咔——”
轻微的合缝声响起,两支断笛如从未断开过般完美合在了一起,中间的裂缝合成了美丽繁复的纹饰,古老而神秘。
千岁兰——
曾经大萧无人不知的霍氏族徽千岁兰,如今却连提起都是禁忌,只怕还牢牢记着的也?只有她了吧?
连霍延之,怕也是未必知道的。
苏鲤双眼顿时亮了起来,“果然是一对!华姑娘,你是从哪来的?”
“你是从哪来的?”
苏鲤激动兴奋下毫不迟疑地答道,“是叔父给我的,我从小就戴着”。
华平乐垂眼,“噢,这样,我是从一个姑娘那得来的”。
苏鲤几乎立刻就理解了华平乐的意思,她这是在怀疑叔父与那姑娘有私!
“华姑娘你别多想,叔父曾和我说过这断笛的另一半并不在他手中,想是机缘巧合,还请姑娘告知是哪里得来的”。
华平乐起身,伸出手,“我不想说,苏小公子还给我吧”。
苏鲤不舍看了看两支合二为一的断笛,抬头瞧了华平乐一眼,见她神态坚决,只得又小心将两支断笛分开,将华平乐那一支还给她,恳切开口,“华姑娘,我可以发誓,你那支绝不会是叔父私下赠予某位姑娘。
这断笛我从还未记事起就戴着,叔父虽然未和我说起缘由,却叮嘱我小心戴着,不可示人。
这另一半定然事关重大,还请姑娘告知实情”。
华平乐十分清楚,只要苏鲤回去将事情跟苏羡予说了,她及笄礼上人多眼杂,苏羡予肯定能查出来永川郡主送她的正是一支断笛。
凭他的聪明敏锐,很快就能推出这支断笛也就如那对玉镯般被王妙儿收入囊中,又转赠永川郡主。
她想利用这支断笛套出苏鲤的身世就没那么容易了。
此时,她看着少年恳切的双眼,气哼哼一扬下巴,“你发誓有什么用?苏羡予去私会姑娘难道还会跟你说一声么?”
苏鲤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样的话,默默闭上嘴。
华平乐又哼了一声,“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只和我说,你到底是不是苏羡予和什么女人的私生子,我就告诉你!”
苏鲤顿时松了口气,竖起右手,“这件事,我可以对天发誓,叔父与我说得很清楚,我自有父母,我父母早亡,他才将我接到身边抚养”。
华平乐只做不信,“就算你父母早亡,你们家就没有别的亲戚族人了?怎么轮得到他一个没有成亲,没有父母的抚养你?”
“华姑娘,这件事却是不便与你细说的,还请姑娘见谅”。
如果兄长真的有那么一位心上人,那个心上人又因为某种原因带着他的孩子流落在外,种种情由的确不会与外人说的……
但苏羡予,他又为什么会去寻兄长的孩子,甚至承担那么大的风险,忍受他人的非议将他留在身边养大?
明明,霍氏覆灭,他根本洗不干净!
“华姑娘?”
“噢,”华平乐懒懒一笑,“我觉得你叔父是在骗你,那样的东西明显就是定情信物,肯定是你父母留给你的。
那又怎么会一支在,另外一支不见了?
说不定你父亲虽然过世了,但你母亲还在,又或是你母亲过世了,你父亲还在。
只不过你父亲或母亲身份太过特殊,他不敢同你说罢了”。
苏鲤迟疑,他到叔父身边时已经两岁多了,其实已能记得一点事了。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娘亲并没有死,哭着将他交给了叔父,嘱咐他要听叔父的话。
后来,他就再也没见过娘亲……
华平乐觑见他的神色,精神一振,“就说我从她那得了这支断笛的那位夫人,便是娘家夫家极显贵的。
如果真的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送走你,定然是令家中得力的仆从仆妇扮做你的父母,再寻机会将你送到你叔父身边,好瞒过天下人”。
苏鲤越发迟疑,他还隐约能记得娘亲是会武的!
如果他的母亲真的是高门贵妇,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送走他,寻个会武的仆妇显然更能保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