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正离开醉香楼后，就一路向家走去。

“上好的桂花糕啊，公子哥们追求心仪女子的必备品。”

“冰蝶，一口下去，破茧成蝶，中原正品货！”

“小笼包喽，三文钱一屉…”

白日的离城街上，还是很热闹的。

走在街上，一个个小贩叫卖着，

也有街边小店费尽心思招揽生意。

走过两条街时，

恍惚之间，祝正被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吸引。

只见远处，有两伙人群似乎是在哄抢什么东西。

走过去一看，是一伙衣着破烂的难民，正在争抢着救济的粥馒头等吃食。

还有一伙人，有男有女，身着打扮皆有几分华贵，看样子似乎都是某些家族中的侍女仆人，他们抢的是粮和油。

“天灾人祸，世道不好，吃吧吃吧！”

“老太太心真好啊！”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最近南面闹饥荒，每天都有几波流民进城。

祝正从人群穿插而过，就看到一个白发老妇人，站在一家粮店门前，满脸和煦慈祥的看着众人。

但这只是别人眼中，祝正在老妪眼睛看到的可不只有慈祥，深处还藏着一丝不似看人的冰冷眼神，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己圈养的家畜一样。

这种眼神，祝正太熟悉了。

每次看着猪场中的猪，方乐咏都会喃喃着快吃吧快吃吧，长肥了就可以宰了。

似乎是察觉有人盯着自己，那老妇人顺着目光就看向了祝正。

四目相对，

老妇人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只是这种表情在祝正眼中，多少有种虚假与阴森的感觉，

这老妇，不对！

祝正不禁打了个冷颤，快步从人群队伍后穿插过去。

可才走过人群，就见到自己家的一个下人匆匆从正面走来。

“庆阳！”

那低头走着的下人，显然也看见了有人叫自己名字。

抬头一看是祝正，便赶紧挂上笑容道：“少爷。”

庆阳从小在祝府长大，为人很勤快，又上过两年学堂，比自己也就长一岁，家里很多事情都是他充当管家的角色。

祝正看了一眼粮店，皱眉问道，“来买油？”

“老爷早就听说这家粮店的油可香，早就想尝尝，特意让我今天过去买一桶油尝尝。”庆阳笑着。

“你，吃过？”

祝正看着庆阳眼睛，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居然带着一丝失智般的痴狂。

庆阳点了点头：“吃过吃过，吃了一个月了，这东西，也不知道什么做的，可香可香。”

“嗯，去排队吧。”

祝正陷入沉思，没在说话。

庆阳得到允诺，也是赶紧过去排队了。

正往前走着，转身的时候，

一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女孩没头脑的撞在了自己身上。

小丫头天生娃娃脸，个头极其小巧精致。

只是瘦瘦的脸颊，泛着营养不良似的雪白，她穿着粉色花边小棉裙，小手捧着一碗白菜瘦肉粥，撞在祝正身上后，粥洒了小半碗。

康允儿！！

祝正认出对方是康鸣的妹妹，他曾远远看过两次。

但康允儿家道中落的时候，才刚出生不久。

后来就随着康鸣漂泊无定，所以并不认得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

小丫头一直低头道歉，连头都不敢抬。

两只手被撞洒的稀粥烫的通红，又舍不得松手。

“允儿！”

祝正刚想说话，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带有愠怒的声音。

康鸣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对着祝正点了点头便怒视妹妹。

“谁让你来这要饭的，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别吃这东西，我养的起你，你看，哥有钱。”康鸣越说越怒，伸手就要拨掉允儿手里的粥碗，却陡然杵了个空心，像是抓到了空气。

祝正瞅着这一幕，瞳孔陡然收紧起来，康允儿的身体…

发生这种情况，康鸣看了看自己的手，眼中也浮现一丝茫然。

在回头，发现小丫头还在低头，不停的碎碎念着，像是根本没看到眼前的康鸣般。

语气，却是越来越阴森与诡异。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算了，你走吧。”

祝正握紧刀，眯着眼睛，试探说了一句，却发现，小丫头像是没听见般，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康允儿像是念经般，口中喋喋不休。

说的祝正心头一阵烦躁，手中砍刀越握越紧。

正当这时，康允儿说着说着语气就变了。

下一刻她忽然抬头，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看了祝正一眼。

那种眼神，与粮店的老妇人有九分相似。

一股凉气从祝正后脊骨腾起，让他差点拔刀就劈过去。

“哥哥…我们走吧。”

这时，康允儿突然说话了，说完转身就走，

“好，好。”

康鸣有些木讷的应了一声，无视祝正，径直跟了上去。

“康子！”

看着康鸣失智般跟在允儿身后，祝正一把抓向康鸣肩头。

他手掌从康鸣身体穿过，身子一个踉跄，居然捞了个空心。

祝正心里陡然一凉，

怎么会这样，

有问题的人明明是康允儿啊，康鸣怎么会…

难道那天入阴看到的都是真的…那自己看到的，又是什么？

“少爷，您没事吧。”

庆阳拎着一桶金灿灿的油，赶忙向前扶住祝正。

“没事。”

祝正心中一动，看着前方康鸣兄妹的背影道：“庆阳，你看看走到孙记水粉店前那一对兄妹，是不是眼熟。”

庆阳顺着祝正示意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祝正所说的地方，已经脱离了闹市区。

那家店前，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经过。

庆阳疑惑说道：“少爷，你说的是孙记水粉前，那个穿着粉色花边小棉裙，背着大红木偶的小姑娘吗？”

“背着大红木偶？”祝正一愣。

看到他这副表情，庆阳认真回道：“是啊，只有那个小丫头一个人，哪有什么兄妹两人啊，话说，那个小丫头我在救济点看过她不止一次了。”

只有一个人！

祝正双目紧紧盯着前方两人。

康允儿端着粥慢慢走着，康鸣默默跟在身后。

这条街的尽头一拐，就是离城的春楼会馆等场所。

两排大大小小的风雪之地，建筑风格各有特色。

其中醉香楼属于离城顶配，离城的排面。

街尾还有一家春风楼，是离城第二，价格亲民，质量过硬，是老百姓都消费的起的好去处。

祝正步子不大，慢慢跟在康氏兄妹身后。

就在十字路口拐弯的时候，康鸣忽然像撞到了什么，身体陡然停住。

站在路口，

康鸣看着康允儿渐去渐远，茫然了一阵，

然后转身进了春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