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说话!你应该不是吓傻了吧!”歹徒持凶器逼近严琭,语气凶狠,动作却小心。
严琭仔细观察歹徒的动作,快速思考——他在试探我,即使场面占优,也没有鲁莽的实施暴力——这是有经验的歹徒!作案经验十分丰富!不是惯犯就是逃犯!
这下糟糕了,得出这个结论,严琭心里一沉,知道歹徒的表现意味着他没想过要放过严琭两人。
一个有勇有谋,谋而后定的凶徒——难缠!危险!
怎么会这么倒霉,严琭懊恼不该这么莽撞。
他离歹徒已不过十余步,已能看见歹徒眸中凶光!
“现在走还来得及吗?”严琭突然开口。
歹徒脚步一顿,狞笑道:“你说呢?”
严琭叹气:“看样子,你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离开吧?”
女子发现有人来救,还没来得及露出惊喜的神色,就被眼下局面吓得噤声。
“挺聪明嘛,”歹徒露出意外神色,“那么,你有什么遗言?”
严琭心砰砰跳!他很紧张!行险一搏,能不能活命就看下一句!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跑吗?”
“嗯?”歹徒举起的刀子一顿,脸上一寒,“你在拖延时间?”
严琭坦然道:“我已经报警了。”
歹徒气笑道:“那又怎样?你还想活命不成?没差!干掉你也不用多少时间!”
严琭听闻歹徒的话,心里却有了底,能交流就有活命的机会,这种谨慎的罪犯最是多疑,怕就怕他一股脑上来剁了人,有什么手段都使不出来。
既然能搭话,严琭就有了几分把握。
“你是逃犯吧!”严琭再度打乱歹徒的节奏,利刃又一次停住。
“嗯?”
“而且应该犯了不小的案子,你很缺钱和时间吧?你要杀人就必须选择——要么都不杀,要么全杀了!只杀我们其中一个,除了留下活口和线索,没有任何作用!那么,警察至多还有15分钟就会到,你能保证15分钟杀掉两人并且掩盖你的行踪吗?”
“还有!你应该没有抢到足够的钱吧?没有钱,你就逃不了多远,想离开城市就要再次作案,就算这次你杀完人跑掉,你能保证下一次作案不会被抓到?死了人,警察的重视程度可就不一样了!很快就会发现你的身份!”
严琭连珠炮似的逼问歹徒,言语中反复强调杀人的坏处,力求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歹徒一顿,显然也是智商在线的人,看上去有点懵,但很快理顺了思路。
“你想救她?”
“你还有10分钟!”
歹徒二话不说,冲上来一把掐住严琭脖子,按在墙边,冷笑道:“老子问你,是不是要救人!”
严琭想躲,奈何速度和反应都不够,挣扎又不够力气,被压在墙上,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九……九分钟!”
歹徒脸色冰寒,一刀扎在严琭胳膊上,压低嗓子吼道:“老子问你,想不想活命!”
严琭痛呼,肩膀血光迸出,却咬牙不理会:“八、八分……”
噗!
又是一刀下去!
瘫坐的女子见血都吓懵了,这会才反应过来尖叫。
尖叫声惊醒歹徒,猛地想起还有一人。
严琭瞪大眼睛,猛一使力,挣开了分毫,大喊:“跑!快跑!”
“玛德!”
“别想走!”
“老子先干掉你!”
歹徒回身准备先干掉女子,却被严琭奋力缠住,怒极就要一刀解决严琭。
女子被歹徒喝声惊住,迷糊中本能反应就是要逃跑,竟是头也不回地跌撞逃走。
“嘿、嘿……你没机会了!”严琭惨笑。
他模样凄惨,空手抓住利刃,手指掌心鲜血淋漓,好歹是抵住了刀子,但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利刃。
刀锋仍然被一点点推向脖颈处。
双方都在使劲,腿部脚下也都互相死死锁住。
歹徒冷笑:“那蠢女人未必记得什么,杀了你个聪明人,等警察找到那蠢货,老子早溜走逍遥去了!”
“放弃吧!老子让你死个痛快!”歹徒试图打击严琭,手上却毫不客气地使劲下压。
严琭咬牙硬抗,刀口已经从刺入下颌,他清晰感受到铁器缓缓扎进皮肤,切开皮肉,液体顺着脖子流淌,身上各处伤口无处不痛,却又因极度紧张亢奋,肾上腺激素让痛感变得迟钝。
“五、五分钟!呜——”
一开口,劲泄了一分,利刃立马又下压一点,疼痛让严琭面容扭曲,不敢多言。
但他能感受到——歹徒,开始慌了。
坚持!坚持!
强大的求生欲让严琭忘却痛疼,失血让他眼睛开始发花,全靠蛮劲强撑,死死抓住刀刃的手掌已经因流血而变得滑腻,仅凭手骨卡着刀子。
两人陷入僵持角力,一者求生,一者戮死,求生者全无退路,故而更能僵持。
就在歹徒犹豫要不要赶紧逃走的时候,一声暴喝替他做了决定。
“警察!放下武器!”
歹徒一惊,扫了眼已经开始眼神涣散却劲力不退的严琭,骂了句:“死人头,算你走狗屎运!”
干脆利落地顺着严琭的力道把刀一抽,顺手一捅,来不及看结果,如猿猴般几个攀跳,翻墙而逃。
严琭听到“警察”二字就已经心神一松,自然阻止不了歹徒抽刀,最后那一捅他只来得及靠本能抬手一挡。
失血已经让他大脑开始迷糊,咚得跪在地上,眼前一黑。
“快!这里有伤员!”
“救人!担架呢!”
“快,先给他止血!救护车!”
晕过去前,只剩下一个念头——啊,得救了。
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
媒体记者闻讯而来,这可是大新闻——路人见义勇为,被救者杳无音讯;救人者伤重难愈,困难家庭如何负担;高学历精英生活艰辛,为救人恐将残疾,今后该如何生存?
记者们了解一番严琭的情况后,简直兴奋地颤抖,这些爆点单独拎出来都是热议,更何况组合在一起?
他们成群结队在病房外,迫不及待要采访严琭。
病房内,医生皱眉道:“严先生,我们不能隐瞒你,你手臂上的伤没什么大问题,但伤愈后会有轻微影响,只要不负担重体力,应该没什么事。但——”
医生欲言又止,他对严琭这个年轻人挺有好感,也有同情,不忍告诉他接下来的话。
“没事,医生你说吧,是关于我的右手吗?”
“是……你的右手遭受严重切割,即使花大代价治疗,也很有可能残疾。最关键是……有一刀切在手筋,即使保住你的右手,今后也不能用力了。”
严琭望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出神。
“也就是说要废了?我能问一下治疗的费用吗?”
“呃,相当昂贵,而且,你的右手很大几率会影响生活。”
医生说得委婉,严琭却明白,这意思就是说,可能连握笔拿杯都会成问题。
门外记者再也忍不住,冲破医院阻拦,一股脑进门逼问。
“严先生!你怎么看救人的?”
“严先生,你觉得用残疾的代价去救一个到现在没出现过的陌生人,值得吗?你觉得对方是否不知感恩?”
“严先生,你这样的学历为何生活如此窘迫,你觉得是教育的问题还是社会的问题!”
“严先生,严先生……”
“请你回答!”
嘈杂的逼问令严琭本就低落迷茫的心情更加恶劣,骤闻残疾噩耗,他再怎么聪明,也是普通人,未经风浪,也怀疑自己这么做是否值得。
至少,被救的人,不图你知恩图报,起码让我知道你已平安,哪怕一句问候感谢,也好过消失人海吧!
心里的阴雨冷了严琭,眼中不自觉滚出热泪,他不懂为何而哭,许是人心许是道德,只是突然想流泪罢了。
记者渐渐消声,被无声的热泪触动。
大家默然站立,注视着这个狼狈的男人,大股大股的眼泪。
“啊,”严琭抬起左手胡乱擦抹,哽咽道,“不用,不用采访我,我只是、只是路过而已……没有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