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张道士一事后已经过去了几日了，随着中元祭典举办的日子越来越近，朝中百官也忙了起来，至少要保证在这段时间内各部上下不要出错。

这日宣政殿早朝。

姜武看着一本奏折，原本有些欣喜的神色渐渐变得阴沉，他沉着脸，微怒道：“刑部尚书何在？！”

“下官恭候圣命。”一位身着锦缎紫衣，面容坚毅的汉子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此人正是现任刑部尚书张瑄，他作揖行礼道。

姜武将奏折砸在地上，额头青筋有些暴起，右手狠狠地在面前的桌案上拍了一下，口中怒骂道：“你看看这折子，不过是一具浮尸案，刑部居然查了将近十日！朕要你这个刑部尚书有何用？！”

张瑄低下头望了那本折子一眼，面容浮现一丝无奈，苦笑道：“微臣已经在尽力查找了，也命人绘制了浮尸的画像广泛张贴。可是至今都没有人前来认尸……”

“你这个刑部尚书就只会等着别人前来认尸？不久后便是皇太后的祭典，天子脚下惊现浮尸，现在坊间已经开始有各种传闻不利于太后，不利于朕，不利于朝廷的流言！你们难道就放任流言扩散吗？”姜武胸中的怒火更加旺盛，脸色铁青，面部的肌肉在跳动。

赵惇看着张瑄那一脸苦涩的表情，挠了挠头，这张瑄可是顶替宋云的位置上来的。宋云在时，不知道判了多少冤案在册，张瑄想要将这些案件一一翻案，那肯定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的。目前这一件浮尸案，或许就正巧撞到了他们忙得昏头的时候。

所以赵惇站了出来，手持笏板道：“禀皇上，臣认为一连几日都没有人前来认领尸体，这说明死者并非是京城人士。而之所以在京城浮出，很有可能是因为死者顺着洛河顺流而下，最终到达了京城的护城河当中。所以，臣觉得死者很有可能就是京城上游不远处城镇的人氏。”

“右丞说的有理。张大人，距离京城最近的上游城镇有何处？”姜武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是对于这个解释较为满意，便将视线投向了张瑄，问道。

“回皇上，若是微臣没有记错，应该是佃郊镇。”张瑄琢磨了一下，抬起头来说道。

赵惇和坐在龙椅上的姜武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臣认为前往佃郊镇调查尸源应该会有所收获。”

就在赵惇以为事情应该就会这么解决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黄皓也手持笏板，走出队列行礼道：“启禀陛下，微臣以为赵大人非常适合调查此案。赵大人出马，由张大人从旁协助，一定能够赶在中元祭典之前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说罢，他再次鞠躬行礼道：“微臣力荐此案由赵大人查办！”

赵惇没有想到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黄皓，居然这么快就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到了自己身上，甚至还不动声色地给自己限制了时间——中元祭典之前。谁说黄皓为人傻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张瑄还未说话，落后黄皓一排的刑部侍郎唐敬和从队列当中走了出来，手持笏板，行礼后朗声道：“陛下，微臣也认为赵大人非常适合调查此案，我亦愿意作为副手给张大人提供帮助。”

张瑄闻言，正面色铁青想要扭头怒瞪唐敬一眼，却忽然听见身后的朝廷要员纷纷从队列中走出，高声附和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臣附议！”

姜武眼睛微微眯起，眼见这广陵王一党先后从队列出来附和黄皓的话，提议由赵惇前去调查此案。他目光扫视着整个朝堂，并没有急于下命，而是不动声色地给了一旁的福公公一个眼神，随后便收回了目光。

接过此案无疑是揽了一个大麻烦上身，但是看姜武的模样似乎也没有否了黄皓提议的意思。赵惇正在犹豫是否要出列启奏，却见站在自己身前的公羊宁微微朝后退了一步，悄悄回过头给自己使了个眼神。

此时殿上的姜武尚未开口，而他既然也没有准备否了黄皓提议的意思，自己还是不要莽撞推托的好。对于一波又一波的附议之词，又有公羊宁的嘱咐，赵惇选择了安静站在一旁，并未急于表明自己的态度。

“既然众位爱卿都以为赵右丞当此殊任，那么便有赵爱卿调查此案。在中元祭典之前结案。”姜武面无表情，威而不怒地说道。

“臣领旨。”赵惇拱手道。

本该由刑部查办的案件就这么在黄皓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么一颗烫手山芋就顺理成章的扔到了赵惇的手上。

浮尸一案定下查案人之后，宣政殿内顿时恢复了一片安静。姜武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只是淡淡地开口道：“诸位爱卿可还有何事启奏？”

眼见没有人在出列启奏，姜武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退朝吧。右相与赵爱卿散朝后来御书房一趟。”

说罢，他从龙椅上起身，用手掸了掸龙袍上的皱痕后，便迈着步子回到后宫了。

……

“以前倒是小瞧了黄皓这头老奸巨猾的狐狸啊。”姜武背着手，看着窗外的景物，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公羊宁沉吟了一声，扭过头望向赵惇道：“子昂可有把握？”

“啊？什么把握？”赵惇挠了挠头，有些迷茫地问道。

姜武和公羊宁两人对视了一眼，颇有些无语。公羊宁摇了摇头说道：“那你可有什么头绪？毕竟现在离中元祭典可是没多少时日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是会有办法的。伯言你可不要太过忧虑了，要相信我才是。”赵惇嘿嘿一笑，朝着他挤了挤眼睛道。

公羊宁无奈一笑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是此案还是有些玄乎。前段日子发生的事情，黄皓怎么会突然在朝堂上抖搂出来？以及那刑部侍郎唐敬，都是广陵王一党的人，他们自然是同穿一条裤子的，摆明了是要坑害子昂你啊。”

“我们和广陵王一党在朝堂之上不合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吧，广陵王会利用一切机会打击我，但是我怎么又会让他如意呢？”赵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有些兴奋地搓了搓手。

公羊宁见状倒是微微一愣，不由得诧异地问道：“嗯？子昂可是打定好了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当然是先去刑部，刑部查了近十日左右，总不该毫无收获吧。明天我先去张大人那里坐一坐。”赵惇点了点头，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嗯，不错。”一直在默默听着两人谈话的姜武此刻终于出声了，他走到赵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广陵王这一计乃是阳谋，朕在宣政殿暂未想到破计的方法，所以只得让你先接下来了。”

赵惇笑嘻嘻地说道：“那姐夫是不是该给我涨点工资什么的？”

“去你的。”姜武笑骂道，接着他顿了顿说道，“不过倒也有一点好处，就是广陵王将他在朝堂之上的势力都暴露出来了不少，之后能够腾出手来，便可一一拔出。”

“嗯？你都记下来了？”赵惇疑惑道。

姜武含笑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让小福子都记下来了。”

“厉害！”赵惇竖起大拇指，笑道。

姜武对着二人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朕要派人去查一下其中的一些猫腻。”

“是。”

“臣告退。”

赵惇和公羊宁二人一前一后退出了御书房，留下姜武一个人在房中沉思。

“子昂，此去佃郊镇可千万要多加小心。”两人又在游廊上并肩走着，公羊宁满脸严肃地说道。

赵惇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公羊宁自然也是点了点头，赵惇做事情，他还是很放心的。

……

赵惇回到了赵府，和姜枫交流了一下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听罢后她深深皱起眉头道：“这件事情你有把握吗？”

“当然没有啦。”赵惇笑着摇了摇头。

姜枫有些焦急，眸子对上赵惇的眼睛，急声道：“那该如何是好？距离母亲的祭典可是没多少时间了。”

赵惇用手拍了拍姜枫的手背，笑道：“放心吧，不要太过忧虑了，要相信我。”

“唉。”姜枫轻轻叹了一声，低声说道，“我当然是很相信你的，可是……”

“好啦。”赵惇见她如此模样，心中更是柔情万分，忍不住抬起手揉乱了她的发丝。

“讨厌。”姜枫挣扎了一下，满脸红晕。

两人正在内院聊着，只见小柳和小菊小薇三人从门外进来，想来是上街采买去了。三人见到赵惇和姜枫，便笑着过来行礼了。

“见过驸马爷、公主。”

赵惇见到小柳春风满面的模样，调侃道：“瞧把你这丫头开心的，都买了些什么？”

小柳笑嘻嘻地说道：“还不是因为驸马爷和公主给大家加了月钱，所以我们都买了喜欢的胭脂水粉和小首饰什么的。”

接着她顿了顿说道：“不过路过永阳街的时候倒是看到了新鲜事街上好几家芙蓉馆都关门了呢。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驸马爷和公主你们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