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枫看着刘二狗逐渐远去的背影，小脸显得有些愁闷：“……看来运河淤塞的问题是确实存在的了。只是哪怕工部瞒报，地方上的官员也不报么？”

“地方的折子要递到你皇兄的手里，中间的环节多着呢。工部想要动手脚，那简直不要太容易。”赵惇笑了笑，这个时代信息传递的效率极慢，从地方层层上报，不知道得经过多少人的手，想要在其中做点什么，那简直是易如反掌。这就是一个信息差，如同他在证券所工作时，哪一家公司有问题，瞒报了什么，只要他想查，没有查不出来的。人们会说真话，但那些真话只是想让你听见罢了。一本真假参半的折子，就或许能糊弄过这个时代的统治者。

姜枫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赵惇的侧脸，赵惇老脸一红，轻咳了一声说道：“好了，既然米船被堵住了，那我们就去找一找那些神通广大的大米行的掌柜，问问他们的情况吧。”

“嗯。”

马车在码头很常见，因为多数前来洛阳的游人们对于洛阳并不太了解，有些人就会花上一些碎银，以免去赶路的时间。很快，五经便带了一辆马车过来，马车在赵惇面前停下，赵惇探出身子，从马车内拿出一个小马扎，扶着姜枫先上了马车，这才跟着上去。五经将马扎收起，坐在马夫身旁，说出了要去的地点，马车便摇摇晃晃地往城内赶去了。

此时正值夏中，头顶的阳光显得有些刺眼，好在坐在车厢内，并不感觉地出来。永济渠河上的画舫在上面缓缓的驶动着，河面吹起一道清风，将马车的帘子吹得有些晃动。

赵惇掀开窗户旁的帘子，目光看向道路两旁砖木结构的古朴建筑，尽管是在城外，依然有不少农家，偶尔能看到从车马客栈中出来的船工和满脸疲倦的烟花女子从中出来。城门早已经大开，有些挑着担子的小贩，急急忙忙地往城中赶去，想来或许是起晚了吧，赶了个晚集。两旁的卫兵们并没有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一一检查进城的小贩。

马车两旁偶尔会经过一些黑着眼圈、衣衫不整匆匆忙忙赶路的人，或许是在青楼里过了夜吧？马车摇摇晃晃地进了城，沿路乞讨的乞丐也多了起来，喧闹的集市、叫唤的小贩、热腾腾出炉的包子、袅袅升起的炊烟，都让人感觉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幸福与不幸福之间，总是来源于对比，尽管这洛阳繁华无比，但是对于在现代生活过二十余年时间的赵惇来说，洛阳再怎么繁华，也不过是一处古城罢了。不过总归这古朴自然的味道是真实的，在这里生活，也都是一些容易满足的人。

洛阳城比起齐国其余的城池来说，算得上是最好的城池了，毕竟他是一国之都。可是实际上也还是乞丐满地走，街角巷口、成群结队的，路上有些卖身葬父、卖儿卖女的也不少见，当然洛阳城里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很多，如果能将孩子迈进他们的府邸当小厮或是丫鬟，那么这一辈子也就不用忧愁了，当然，也仅仅是温饱能够解决。

永济渠河畔一带的烟花之地也很多，有些还未长开，但却充满灵气的穷苦女孩儿也是多了一个选择，以后如果能够学得了琴瑟诗曲，青楼也能经营有道的，或许能够成为卖艺不卖身的一代名妓，就像陈圆圆一样，祖上冒青烟的就可能被某位达官贵人收入府中当小妾，一辈子不愁吃穿。

可那毕竟是极少数人才有的运气，大多数的女孩儿也只能在青楼里卖一辈子的身，等到年老色衰时，老鸨念其幸苦，便放她自由。可是放了自由又如何？在青楼呆久了，城中哪个人不识得她？只是所幸这些烟花场所多了，便有共同定下的潜规则，能够守住这行的规矩，也能够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世。当然，老去的妓女若是没有钱，那青楼也大多会收留她们做一些打杂的事情，过完之后的年月，不会直接赶出去。毕竟相处久了，老鸨这点良心还是有的，可是若这不是在洛阳、洛阳这样繁华的城市，那或许连这些基本的东西都无法保证。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赵惇就这么支着胳膊，望着窗外掠过的景色，胡乱的想着。姜枫坐在对面，一语不发的看着赵惇，望着他的眼睛轻眨了几下，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渐渐挂上了一丝笑意，梨涡浅笑中带着一丝轻松感。

马车从城中的一条街道驶过，姜枫看了看那街道，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五月端午在这里举办诗会，驸马想去吗？”

“嗯？”赵惇微微一愣，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脸颊，说道：“诗词啊……”

五经不知何时探了个脑袋进来，听到姜枫的话，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说道：“诗会好啊，少爷肯定拿第一！”

赵惇干巴巴地笑了笑，自己的脑中除了几首耳熟能详的诗词之外，不知道还剩下一些啥。

姜枫也一脸期望的看着自己，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每年也就那几个节日有举办大型的活动，看来姜枫对这样的事情也很期待，赵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带上大家一起去看。”

正说着话，马车停了下来，原来是到了米行所在的街道上了。赵惇掀开帘子，打量了一下，随后从车厢内走了出来，放下马扎，扶着姜枫下了车。伸了伸有些发酸的老腰，赵惇朝着五经招了招手，说道：“五经，这京中最大的米行是哪一家？”

“是那家，钱记米行。”五经伸手指了指。

“嗯。”赵惇微微点了点头，钱记米行……呵呵，钱贾。

“走吧，我们先进去看一看。”赵惇看了看身旁的姜枫，迈着步子走进了米行内。掌柜的正坐在椅子上，不知望着什么愣愣地出神。知道赵惇轻轻咳嗽了一声，他这才连忙起身相迎：“哎呀！各位客官这边请！几位可是要买米？本店的米品种多、质量好！”

赵惇几人虽然穿着简便，但是布料实属上乘。尤其是姜枫，举止优雅，一看就是出身大户人家，掌柜的只一眼便瞧出是贵客，态度更是热切无比。赵惇正要开口，便察觉到姜枫在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便闭上了嘴巴，等着姜枫开口。

“见过掌柜。妾身夫君近日大病初愈，听说喝些小米粥会对身体好，可有此一说？”姜枫微微一笑，对着米行掌柜说道。

“有有有！”米行掌柜一听，眼前一亮，连忙走到摆在大堂的几个米缸前，抓起一把杂糙米说道，“这五谷杂粮混着吃啊，对身体最好了！夫人要不要一样买一些，带回去轮着吃？”

姜枫看了一眼米行掌柜手中的那把米，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说道：“好啊，能让我看一看米吗？”

“自然可以。夫人里边请，本店的好米都在内间。”米行掌柜闻言，更是眉开眼笑，说完便打算领着姜枫往内间走，姜枫却没有跟上他，只是眉头轻蹙，一脸疑惑地望着大堂里的米缸，问道：“大堂里的米不好吗？”

米行掌柜呵呵一笑，指着米缸里的糙米说道：“这些大部分都是糙米，粗人吃的。夫人肯定是吃不惯的。”

姜枫点了点头，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米行掌柜连忙继续介绍，说得更是带劲，那叫一个舌灿莲花，把自家的米吹得比天上的仙丹还要神奇。听得在旁边陪着的赵惇都想买了。

姜枫有些为难地眨了眨眼睛，抿着嘴说道：“掌柜介绍了这么多，倒是叫妾身为难了，真是样样都想买呀！”

“买买买！”赵惇沉默了大半天，一听这话，条件反射般的抖了个机灵。姜枫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赵惇一把，轻笑道：“既然夫君说好，那我就不纠结了。若是好吃，那就叫下人来多买一些，也让他们尝尝鲜，可好？”

“自然是好的。”赵惇点了点头，说道。

姜枫此时却突然蹙起了眉头，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却又恰到好处，一字不落的落入了米行掌柜的耳中：“可是府里的人多，这要是吃起来，会吃得很快的吧……不知道掌柜的这里存货可足？”

“足！您要多少就有多少！”米行掌柜一听，这是大客啊！顿时感觉浑身的热血都涌上了脑袋，兴奋地搓了搓手掌，亢奋地嚷道：“咱们做这行生意的，哪能让客人想买却买不到呢！”

“那就好！对了，那些糙米我也想要一些。听说偶尔吃些对身体好。”姜枫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随口提了一下大堂的糙米。

“这……下午就不卖那些糙米了，一个人一天也只能买一斤。”米行掌柜却没一口答应下来，看来还没被热血冲昏了脑袋，一脸犹豫，为难地说道，“夫人别听别人瞎说，糙米吃着难受，哪里就对身体好了！”

姜枫闻言，微微诧异地看着米行掌柜，问道：“一天一斤？这是为何？那些精米不是说买多少都是可以的吗？难道糙米竟然比精米还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