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毅闻言,默然无语的点了点头。
实话实说,他确实有点一见钟情的那种感觉。
但却有人说,所谓的一见钟情,只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
直白一点就是,这个社会从古至今向来都是看脸的。
而狐裘摇摆之间,陆子兮走进了柴门。
这一下,原本安静的场面,瞬间沸腾起来:“陆姑娘好!”
“陆大才女好!”
“陆姑娘躬安!”
陆子兮见状停下了脚步,俏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敛裙收裾,身体微屈,方方正正的向众人福了一礼。
“子兮,这里!”
早来的一名女子,站起身来向她招手。
陆子兮刚姿态万千的走过去坐下,外面又停下了一辆牛车。
“是望山先生的牛车!”
“望山先生来啦!”
众人全都起身离席去迎接。
两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侍童的搀扶下走下牛车。
杨会帆再次附耳过来,小声的介绍道:“左边那位穿着蓝色道袍,疏着道士髻的老者就是望山先生。右边那位披着熊皮大氅,披头散发,有些狂放不羁的老者,就是清之先生。”
“见过望山先生!”
“见过清之先生!”
一众文人学子规规矩矩的站好,躬身施礼。
“哈哈!”薛清之伸手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哈哈一笑,:“老朽受望山先生相邀,来参加此次的文会,与诸位一起探讨学问。有些不胜惶恐!不胜惶恐!啊,哈哈!”
听他如此自谦,众人全都愣了一下,连忙摆手道:“先生真是太过自谦了!”
“学生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聆听望山先生和清之先生的教导。”
“清之先生,学生有许多疑问,希望您能答疑解惑。”
俞望山见到如此情景,也是哈哈一笑,有些自嘲的说道:“看来,清之兄确实比老朽受欢迎啊!”
“哪里哪里!望山兄过誉了!”
陆子兮迈倩步走了过来,甜甜的喊了一声,老师。随后便上前搀扶住薛清之的胳膊,往里走。
“陆姑娘可是清之先生的记名弟子呢!”杨会帆满是羡慕的语气和神情。
“人家一轻柔女子,确实比你这抠脚大汉招人喜欢。”郭毅毫不留情的噎了他一句。
“额…”杨会帆无言以对。
很快,文会开始。
“敢问清之先生,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是为何解?”
薛清之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讲解道:“取义者君子,取利者则小人。这是误解。”
“喻,是知晓,明白。喻于义,其意为利弊分明,不违道义的利就取,反之则不取。取之有道者,是为君子。眼里只有利,见利忘义者,则为小人。”
提问的学子刚坐下,又一名学子立时站起:“敢问两位先生,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是为何解?”
“问的好!君子者中庸,夫小人者违背中庸。君子之所以中庸,是因为君子随时做到适中,无过无不及;小人之所以违背中庸,是因为小人肆无忌惮,专走极端。”
两位大儒一左一右坐在离别亭中,面对众多文人学子的疑问,一一的答疑解惑。
问题很广泛,《论语》《大学》《中庸》《周易》《史记》等等,都有所涉及。
两位大儒引经据典,讲的精彩绝伦,鞭辟入里。
众多文人学子则在下面听的如痴如醉。
直到,陆放之站起,作揖之后问道:“敢问两位先生,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此为何解?”
众人听闻,皆是一愣。
这两句名言,出自孔明先生的出师表,乃是不世之名篇。而仅从字面上的意思就能够理解:亲近小人,疏远贤臣,这是先汉兴隆的原因;亲近小人,疏远贤臣,这是后汉颓废的原因。
而这个陆放之虽然孤傲了一些,但他的才华却是远近闻名的。
去岁参加解试的时候,可是江陵府排名前十的。只是后来去京城参加省试的时候因水土不服,继而发挥不佳,落榜了。
以他的才华学问,不可能不知道这两句话是为何解。
所以,他的问题一出口,不仅是下面众多的文人学士,就连亭中两位学识渊源的大儒都不免愣了一下。
但还是十分耐心的为他解疑答惑。
然而,下一刻,却图穷匕见。
陆放之再次拱手作揖之后,挺直了身体,继续追问道:“既然如此解释,那放之再敢问两位先生,信州大泽乡起义军,自九月起义以来,至今已三月余。
而就在近日,就连信州城也被义军占领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已经占领了两州七县。
徐相公却一直主张招降,招降!结果,越招降义军势力越大。现如今,派大军镇压,又无兵可派。招降又招降不得。
而那些粮商,还在四处收集粮食,以图囤货居奇,致使民不聊生,数万万黎明百姓饥寒而死。
敢问两位先生,这徐相公,是贤臣还是小人?”
此话一出,满场寂静无声。
好家伙,居然敢当着这么多文人学士,以及两位大儒的面,当众议论当朝宰相。
还是如此犀利的语言。
虽然大周朝提倡言论自由,没有文字狱,也不会因言获罪。
但你这么赤裸裸的说当朝宰相是小人,这真的好吗?
此刻,陆放之成为了满场视线的焦点。
一名学子挺身而起,伸手指着他,大声呵斥道:“狂妄之徒!徐相公,也是你能够评说的?”
又一名学子也站了起来“陆放之,这天下,只你一人是贤良吗?”
“放之兄,这不是徐相公的过错,是因为政令不通达。”这次,却是陈匪石站了起来。
陆放之满脸的嘲讽,冷言道:“呵呵!政令不通达?自九月份大泽乡起义以来,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一月不通达,二月不通达,三个月了,仍然不通达?”
他的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学子站起来呵斥道:“陆放之,这里是文会!”
“文会?那好,汝且告诉我,举行文会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做学问!”
“做学问?好,汝且再告诉我,做学问又是为了什么?”
那名学子不加思索的回应:“自然是科举做官,以期为圣上分忧,为朝廷效力!”
“哈哈!”陆放之放声大笑,满脸的嘲讽之色:“好一个科举做官为圣上分忧!就像徐相公那样,都三个月了,政令居然还不通达?
常言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就像徐相公那样,看着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看着那些粮商四处搜集粮食,囤货居奇。
他这是哪门子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他这哪是读书人该有的样子?
不过一国之蛀虫而已!
这样的官,不做也罢!”
说完,愤袖离席,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