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府府衙大堂,据说是前唐修建的州衙大堂,现存建筑为大周朝重建遗构。
大堂高大宽阔,又用的减柱法,看起来更加壮观。据说,全国州衙正堂规制通常为五间,像荆州大堂这样独为七间的,很是少见。
正堂旁边的东厢房里,楚王身穿一件华贵的黑色公服,坐于案几之后,一众属官分左右坐于下首。
此刻,听见楚王殿下的问话,众人皆是沉默以对。安安稳稳的坐在那里,口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
楚王见状不禁眉头微锁,脸色很是不豫,再次开口问道“何通判,似是有话要说?”
何通判,何士敬,年逾五十,定兴七年的进士。曾任兴化县主薄,长清县县令,镇江府幕职。
何士敬,何通判,此时正安于座位,有些不屑于楚王殿下的小题大做,发自老天爷的旱灾、洪涝,不是很正常吗?
自古,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天爷愿不愿意下雨,那是他老人家的事情,你又管不了。
常言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你又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何必这般忧国忧民之态?
他正在不屑于上官的惺惺作态,却突然听到了上官的问话。遂有些迷茫的抬起头来,看向案几之后的楚王。
“何通判有话,尽管直言,勿需多虑!”楚王见他如此模样,忍住了心底的笑意,又重复了一遍。
我…
我什么都没做呀?
此时此刻,何通判很想骂娘。
老子方才连头都没抬!
这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奈何,形势比人强啊!谁让人家是上官呢!
何通判迟疑了一下,压下心里的火气,斟酌着回应道:“依前例,理应从大江里调水,以解眼前之急!”
大江,就是长江。
正从荆州府蜿蜒而过,并且它的一条支流也流经江陵城。官府就在这条支流上修建了一座水闸,用以调剂大江。
每当荆州府缺水,就会打开这座水闸,从大江里调水。
但是,这个调剂是有限量的,只能惠及大江周围的田地,远处是够不到的。
对于整个荆州府来说,却是有些杯水车薪。
何通判这话,基本等于没说。都被怼到墙角了,仍然是滑不溜手。
老滑头!
楚王感叹了一声,再次扫了一眼下坐的一众下属,接着开口问道:“宋推官,似是有不同意见?”
故技重施!
面对一群低头不语的闷声虫,他也很无奈。
只能装作看见你举手了…
宋推官,宋仁义,年逾花甲,正是知天命之期,什么勾心斗角、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侧坐一旁,早就识破了楚王殿下的雕虫小技。因此,见楚王故技重施在自己身上,半点都不惊慌。
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自开春至今,已俞两月,苍天未落半滴雨水。《淮南子》中有云“汤遭早,作土龙以像龙,云从龙,故致雨也。故,应命祠官祭祀雷师、雨师,做法祈雨,希望得到诸神与诸佛的护佑。”
做法求雨?
楚王并不是第一次听闻,甚至在京城时,还亲自参与过。
但是,在他的记忆里,没有哪次的做法求雨是有用的!
完全就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并安慰他人罢了。
可现在的情况,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祈祷,希望老天爷赶紧下雨。只能祈祷,这做法求雨,果真有用。
唉…!
他再次长长的叹息一声,看着下面这一群闷声虫,心里甚是烦躁,满脸愁苦的吩咐道:“如此,就这么下去准备吧!”
“谨遵上命!”
一众下属立时起身,躬身应承。而后,依次退去。
楚王郭云哲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厅堂,再看看手边堤岸司呈上的文书,一股莫名的烦躁。
“爷,奴才给您换杯热茶!”他的贴身小厮‘如意’,拎着茶壶走了进来。
“不用了!”楚王郭云哲烦躁的挥手打断:“出去走走!”
“那奴才给您备车!”如意连忙放下茶壶,微躬着身子紧随其后。
“不用!随便走走!”楚王一边说着,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如意小跑着碎步,跟在他身后,小声提醒道“爷,陈匪石命人送来了诗会的请帖。”
一边说着,从宽袖里把请帖掏出来。
楚王郭云哲立时停下脚步,但却没像往常那样接过请帖,而是皱着秀气的眉头。
呵!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群文人学子,居然还想着举行诗会?
且不知,这诗会,是顶饥还是顶饿?
不知所谓!
若这样的文人学子考上进士,出任地方官去主政一方,不知是国之幸,还是悲哀?
念头至此,他冷哼一声,寒声道:“拒了吧!孤,还不想饿死!”
说完,再次抬脚迈步,出了府衙。
而他身后的如意,却是满脸的理应如此!
一群不知所谓的文人学子,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想着劳什子的诗会?
且不看自家王爷,每天为了这旱灾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
自家主子酷爱吟诗作对,以前每次诗会,只要有空闲,都会去参加的。
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是没有半分心情。不像那群不知柴米的文人学子,一群没心没肺的东西!
“呸!”如意暗啐了一口,紧跟在自家王爷身后,出了府衙。
只见朱管事,已然侯在街边的马车旁,目不转睛的向府衙这边张望着,见自家王爷出来,赶忙小跑几步来到近前,躬身施礼:“殿下躬安!”
“嗯!”楚王点了点头,很直接的问道“有事?”
“回王爷,新建的兔舍已经盖好了!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哦?”楚王顿时来了兴趣,这可是近来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声音不禁有些欢喜道:“走!去看看!”
朱管事一听,赶忙小跑几步,回到马车旁,放下脚蹬,复又掀起门帘。
很快,如意跟在自家王爷身后一起上了马车。
而朱管事,则跟车把式并坐在车架上。
“驾!”马车缓缓启动,顺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驶向北城门。
北城外,最近变化很大。
不仅新建了两座砖窑,就连城外的官道也已然开始重修。
而两座砖窑的黑烟囱,也就成了地标式建筑。每到烧窑期间,两道滚滚的黑烟,就成了北城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