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星空丝毫没有受到人间纷乱的影响,一如既往的灿烂辉煌,洁白的月光洒下来,万物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海蓝从昏迷中醒来,看着陌生的环境他有一丝恍惚,难道已经被抓回凝煌星了吗?
“你可算醒了。”桔青撑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说到。
“这是哪儿?”海蓝有些呆萌的看着对方。
“这是墨阳王府,现在你也醒了,就请自便吧。”守了他一宿,桔青感觉有些头昏脑涨,困倦难当。
“那是墨阳王回来了?他在哪儿?”原来自己还在荒星,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发现那只短笛不见了。
桔青白了他一眼,丢下一句“我跟你很熟吗?”然后就走了。海蓝凝神在王府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白黎墨的踪迹,却意外的嗅到了万象的气息,他不禁想到白黎墨所说的那个封印。
内院正中一棵巨大的红杉树,看上去已经有几万年的年纪,枝繁叶茂的遮住了大半个天空,海蓝站在云端,看着这棵大树陷入了沉思。
既然白黎墨早就知道万象的本元还将其封印,那关于他们的事早就了然于胸,可他为什么还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任由自己跑遍荒星去寻找,他究竟是何打算?
海蓝双手结印,念着解封的法咒,从地上卷起一阵风直上云霄,红杉树摆了几下又重归平静。海蓝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安稳的睡了一觉,星辰感觉精神好了许多,房间里淡淡的腥味儿令她感到十分不舒服,没有惊动任何人,她悄悄的离开了潜辕军的营地。
这座滨临俞江的小镇极具水乡特色,一条小河贯穿整个镇子,大部分的房屋都临水而建,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拴着一条小船,一条青石板小路是百姓们平日里摆摊的集市,此刻夜深,除了偶尔遇到一家酒楼还亮着灯,其余的地方都已陷入了沉睡。整个小镇安静而又温馨。
星辰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街上,心也跟着沉淀下来,头顶的星空依旧灿烂,仿佛无数的小眼睛在看着她,月华如水,整条街道沐浴在这如银的月色里,前方酒馆的红色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灯光下。星辰不敢确认,快步的走了上去,“云姐姐!”
雨暮云困惑的望着迎面走来的女子,“在叫我吗?”
“云姐姐,我是星辰啊!”
“星辰?”雨暮云眯着眼睛仔细回想,记忆中那个可爱的小小女孩与眼前这个绝美少女慢慢重叠,“是你啊!”那日星辰走失之后就再没了踪迹,她也偶尔会想起她来,只是茫茫人海,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重逢了,“你长这么漂亮,我差点没认出来。”
星辰羞涩的笑了笑,“云姐姐怎么会在这儿?”
“唉…”雨暮云想到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不由愁上心头,“说来话长,要不进去坐坐吧。”
两壶热酒,一碟花生米,两个人围着小木桌,一时之间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彼时她逍遥天下,她稚嫩单纯,如今各自怀揣心事,难回当初的惬意。
雨暮云详细的把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说与她听,悲欢离合,聚散无常,这半年的时间她全都尝到了。
“这么说,允家就只剩下允轲了?”那个数次欺骗利用她的二公子。
“可以这么说吧,允厉我一直没有找到。”雨暮云仰头喝了一大口酒,热辣辣的感觉压住了她喉头泛起的酸涩。
“想不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星辰一时也找不到言语来安慰她,“那云姐姐,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雨暮云苦笑一声,“现在天下大乱,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四处游医,能帮一点算一点,也顺便寻找允厉。”
“不过说起来,有一个人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乐音家那个痴傻的女儿雨暮云曾看过几次诊,仔细看星辰的模样,与乐仙有七分相似。
“哦?是谁?”星辰来了兴致。
“神隐门的小姐,乐仙。”
“乐仙?”星辰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自然也不会认识,“那大概是巧合吧。”
“对了,那日发生了什么事?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雨暮云想起往事就自责不已。
“我吗?”星辰把酒壶抱在手里,到现在她还没有喝一口,“挺好的。”那几年在王府尽管没有人身自由,现在想起来倒觉得那时候无忧无虑的过得还很不错。
“我们当时找了你好久,你是被什么人抓走了吗?”酒香扑鼻,暮云喝了一口又一口。
“我被抓到了南覃墨阳王府,在那里关了六七年。”说到此处,墨阳王那张俊逸的脸就出现在脑海,他时常宠溺着自己,除了单独放她出门,几乎事事都顺着她。那几年过得十分平淡,却又觉得十分幸福。
“墨阳王!难怪我们找不到你!”想到她在阴郁腹黑的墨阳王手底下撑了七年,雨暮云就唏嘘不已,“想不到竟然是他抓了你,不知他抓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呢?”星辰现在也想不起来最初是因为什么让他们两个人有了牵扯,如今还这般的念念不忘。
“星辰,你不会是喜欢他吧?”雨暮云见她失魂落魄的,与当初和熵渃分别时何其相似。
“喜欢?”是喜欢吗?她也分不清楚自己对他到底是何种感情,“云姐姐,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雨暮云看她这副模样,多半小丫头心里是爱上那个魔头了,“喜欢就是你看见他就觉得高兴,看不见他就想念得紧。不过星辰,姐姐得劝你,墨阳王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别陷得太深。”感情的事如果真像她说的那么容易,大概她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星辰没有否认,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是相坐无言她也觉得很开心,她喜欢他揉她的头发,对她露出温暖的笑容,喜欢他吃瘪时的佯怒表情,喜欢他带着自己乘风而行,山川河岳都被踩在脚下……这一幕幕的温馨画面不时的出现在她的眼前,每次想起她都不自觉的勾起嘴角,满满当当的甜蜜充盈在胸怀。可惜,这一切都太短暂了,短到自己还没有细细品味就结束了。
星辰捧起酒壶,准备喝一口酒来控制自己翻腾起来的思念,这时候酒馆的门“咣当”一声被推开,寒冷的夜风吹了进来,卷起酒保桌上的账本“哗哗”作响,打盹的酒保立刻就被吓醒了。
星辰扭头一看,一个人逆光站在门口,墨色的长袍被风吹起,露出里面修身的衣衫,“老板,来两壶酒。”这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分明就是白黎墨!
“云姐姐,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星辰心中念着口诀,红色的裙子瞬间变成了浅灰色的袍子,从头到尾把她包裹得严严实实,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拉起惊呆的雨暮云,“你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白黎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瞧也没往她们这边瞧,一个人抱着两壶酒坐在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里。
“星辰,你……”雨暮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云姐姐,此地不宜久留,今后我再慢慢跟你解释,这个你先拿着,可保你安全。”星辰变幻出一只银色的铃铛,交到雨暮云手中,“现在就走吧。”
“可……”雨暮云“是”字还没说出口,就感到脚下轻飘飘的,她已飞到了半空,来不及惊呼,便已被星辰送到了城外。
星辰回望那间黑暗中仍旧亮着灯的小酒馆,犹豫了半天,仿佛下了某种决心,抬步往前。
桌子上的烛火明灭,映照在他脸上光影绰绰,拿起酒壶满饮一口之后,他撕开了左臂上的袖管,一条宽三寸长八寸的伤口触目惊心!几乎环切了他的整条臂膀,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大口,那牙齿又尖又长,深入骨髓。伤口上的肉似乎有些腐烂,散发出一股朽蚀的气味,伤口以下的整条臂膀呈青紫色,像是中毒了。
星辰看着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有些后悔送走了暮云,至少还可以请她暂时处理一下他的伤。
白黎墨全神贯注的在处理自己被亡途咬伤的胳膊,就着烛火烤了烤匕首,对准伤口干净利落的切下,一大块腐肉被他剔出来,星辰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
被亡途溶液浸透的胳膊,整个血肉都已经腐坏,必须要全部剔除胳膊上的腐肉,否则会伤及骨头,白黎墨紧绷着牙齿,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滑落,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眨也不眨的用匕首刮着手臂上的腐肉,他每刮下一块,星辰的心就跟着碎一块,为了防止自己哭出声,她紧紧的咬住自己的手背,他的胳膊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她的心也仿佛被摘掉了。
白黎墨处理掉被刮下来的腐肉,整个手臂包括手指都只剩下骨节,肌肉再生需要两个时辰,不过好在溶液没有渗入到骨头里,否则他这条胳膊就废了。
滚烫的眼泪一次又一次漫上眼眶,手背被自己咬出了血她也没有发现,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他,外边沉睡的酒保打起了呼噜,月光正好从屋顶的天窗洒进来,那个男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清冷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