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话说:气是无烟火炮,钱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钱是灾祸根苗。
好,现在韩子吟愣是了四项沾上三项。
这时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不爱钱,一辈子不接触钱,就因为钱这东西它妨碍人呐!
这十多万块,就好比打鸳鸯的棒子,夺爱的横刀,突然飞来的墙,搅活粪坑的那根棍——它愣是横在了自己和那两个亿之间,拆散了好一对牛郎织女啊!
韩子吟卖地的名声、理由,都建立在博物馆开不下去的基础上,现在有钱了,十一万两千,还是从文化街上的街坊,也就是最关注博物馆的那批人手上挣得。
到时候你要卖地,人家高低得质疑一句:你不是才从我们这儿刮走了十多万吗,怎么还开不下去,是不是本来就没想好好开啊?
全完了。
关键这破钱,这该死的钞票,还是特么韩子吟自己结的苦果——你说当时我把那一撇一捺写那么靠干什么玩意儿!
不行,今天,就今天,必须得把钱退回去。
就算驳了霍去病的面子,甚至被李鹤晚挠死、瞪死,也得把钱退了。
韩子吟借口出门存钱,好不容易摆脱了李鹤晚的纠缠,藏到侧门外小巷子里,准备打电话一家一家地问。
五十六人啊,文化街的上百家商户老板,足足来了一半。
这算不算诈骗和非法集资啊?
天黑后的文化街张灯结彩,热闹的盛况比白天更甚,仿佛正月十五开灯会的大唐长安。
对比之下,巷子里的寂静更加冷清。
这钱虽然烫手,但真要推出去的时候,该不舍还得不舍。
韩子吟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塑料袋里的钱,觉得这是心头剜血。
算了,一时的别离只为更好的相遇。
他掏出手机,率先打给了“敬佛堂”老板刁大姨。
这位大姨是居委会成员,出了名的爱凑热闹,而且有些名望,今天的事肯定有她一份儿。
“喂,刁阿姨,我小韩呐。”韩子吟声音低沉,表现出失落、愧疚的样子。
“哎呀,子吟啊!大伙都静一静啊,子吟打电话来了!”
那边的语气竟然十分欣喜,跟盼电话盼了好久似的。
而且韩子吟还听到背景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跟开会似的,好像有很多人。
等会儿。
他们不会正在准备联名举报自己吧!
韩子吟赶忙说道:“阿姨你听我说啊,今天这事儿他是个误会,我牌子上写的字被抹花了!”
这句刚说完,电话里传来王熙凤似的爽朗笑容:“子吟啊,韩大馆长,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吗?什么牌不牌子的,阿姨也得跟你道个歉啊,毕竟我曾经还把你想得那么……哎,你知道吧!”
中间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韩子吟心中暗道不妙。
“阿姨你要相信我呀,我的本性还是跟你想得一样善良的!”他赶紧为自己辩驳。
“信你呀,怎么不信你!如果你这个孩子的本性不善良,大伙能有今天这种待遇吗?”
这个“善良”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啊!
“阿姨您别说笑了,我现在就把钱退给你们。真心的,我那破票,一箱子也值不了两千啊!”
韩子吟赶忙点出主题:“一人两千我全退回去,分文不少,咱能不能当这事没发生过?它真是个意外,误会!”
“退?别退别退。退了干什么?”那边的语气有点怒了,“你这孩子少看不起我老刁啊我告诉你。咱们这些人不能白受你照顾。”
果然是准备组团举报了,这是要留存证据啊!
韩子吟长这么大,第一次面临这种局面,当场就结了舌,端着电话不知道说什么了。
“哎呀,你这小子,还真是有本事。”
那头还在娓娓道来。
“都说笨吧笨吧,白瞎了好相貌,脑子不灵光,博物馆都弄不好。可阿姨那时候就觉得,你这孩子肯定有精明之处。”
您就别讽刺我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前不过是举手之劳,现在你竟然给阿姨这么大的意外惊喜。”
我错了阿姨!
韩子吟正在打腹稿,准备痛哭流涕乞求原谅,忽然听到电话那头话锋一转:
“哎,小韩啊,我听说你和女朋友大学就分手了是吧?你这带着个孩子也不好找对象啊。”
啊?
这,这是什么路数?
“不是,阿姨,内个,李鹤晚啊她就是不大爱说话,其实可聪明了,不用我带……”
韩子吟被突如其来的转折搞懵了,只能想到啥说啥。
“不是不是,谁说小李了,小李那孩子我们一家都挺喜欢的,跟着你来也没什么。”
嘛玩意?跟着我……去你家?
“我是说今天中午,人家骑马给你送来那个孩子。哎,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不是吧?”
原来是说阿斗,可这跟去你家,还有两千块钱有什么关系?
韩子吟颤颤巍巍地回答:“不是,那是我侄子,我兄弟带着来认认,在我这玩两天。”
这莫不是要,以此为要挟,谋夺财产,然后叫自己去他家当牛做马?
天呐!
“哎,我说什么来着,子吟不是那种孩子,我就说不是吧。”这句话是刁阿姨对着旁边的人说的。
她回过头来对话筒道:“我闺女小嘉一直没有对象,要不哪天……”
“打住!等一下!”韩子吟一个寒颤,赶忙叫停了她的讲话。
龟龟,你闺女跟张飞生的赛得,谁那么想不开要带着孩子跟她去啊!
等一下,张飞他闺女最后嫁给谁了来着?
哦,想不开的人现在才几个月大,正跟着赵云住我家呢。
不过这事儿让韩子吟回过味儿来了。
刁阿姨的闺女虽然外貌一般,但德行很好,说话轻声软气十分有修养,在家也特别受宠,刁阿姨怎么会想把她介绍给惹怒自己的人呢?
莫非,她刚才说那一些……
都不是讽刺?
“阿姨啊,咱们扯远了。”
韩子吟惶恐的语气立马变成了拉家常的态度,无缝衔接地套话道:“今天你们来博物馆真心的满意吗?不用为了帮我不说实话。真的,要是不满意,我立刻把钱双手奉还。”
“满意!那可太满意了!赵云大战长坂坡谁不知道?杀夏侯夺宝剑谁没听说过?”刁阿姨欣喜若狂道,“书没看过,戏、评书还没听过吗?所以阿姨才说你有本事。”
“都说宝贝、宝贝,吹破大天也没见谁真把戏里的宝贝拿出来,就你做到了!”
“噗——”
韩子吟打电话打得口干舌燥,正打开一瓶水欲喝,闻言猛地喷了一地。
戏里的宝贝?
杀夏侯夺宝剑?
曹操有宝剑二口,一令背剑官夏侯恩配之,曰青釭?
今天霍去病展出的那把,赵云所佩脏乎乎的铁剑,是他妈从夏侯恩那里抢的“青釭剑”?
韩子吟彻底失了神。
电话里,刁阿姨还在兴奋地大声复述,他们一群人制订了许多计划,什么在青釭剑公布于世后各种联动,各种借博物馆的光,如何兜住这一大波慕名而来游客,怎么怎么发财的前景……
他一点都没听进去。
好家伙的,这下终于知道,为啥霍去病能收到那么大一波钱了。
青釭剑这种名动天下的玩意,能无视时节,无视节假日,凭空在文化街造出一个旅游旺季来!
文化街本就繁华,再平白多一个旺季。
这些商家能多赚多少钱?
他们一人给两千还给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