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露出震惊神情。
许是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女子也有这般骨气。
“其实你看到自己女儿读书这么生气,就是因为你觉得女子没什么用处,只要以后长大了嫁出去。如果能嫁得家境殷实之人,便算自己运气好,借此飞黄腾达。如若只是嫁了个寻常男子,你也没亏。毕竟这些年来你都没有正儿八经为你女儿付出什么。”
“我说的对吧?”
宁珞兮面向那为首男子。
这些男人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得清楚。
果然,听罢这番话,那男子手足无措,好半晌嘴里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真是这样想的?”妇人见男子犹豫,转头质问道。
男子仍不言。
“你说话啊!”妇人着急,推搡了男子一下。
“我知道你并非不爱自己女儿,只是从小经受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育,所以才跟着他们一起来讨伐先生。趁现在还不晚,恰好你女儿也爱读书,不要再耽搁下去了。凭什么上位者只能是男子,我偏要说女子也能读书识字,也能有出息。”
宁珞兮语气极其真诚,只希望能够唤醒妇人。
就凭她方才质问男子那两句,宁珞兮便看得出她还未腐朽到骨子里。
“小花。”
见女子不答,宁珞兮蹲下身,与女孩平视。
“你想读书吗?”
她轻柔的询问,生怕吓到了小姑娘。
“想。”小花点了点头。
“为什么想?”宁珞兮又问。
“想读书识字,能看得懂书上写的什么。而且邻居哥哥都能读书,我就只能天天割猪草帮妈妈干家事。”小花如实回答。
宁珞兮嘴角微扬,露出温和笑容。她伸出手,揉了揉小花头发,随即站起身。
“现在小花要不要继续读书,就全看你们的了。”
毕竟小花是他们两个的女儿,自己无法帮忙做主。她也不是什么菩萨,能管得了世间所有不平事。
几人沉默,再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但关于小花是否继续读书,他们犹豫半晌,迟迟没有回答。
宁珞兮回头,朝谢温秋笑了笑,示意他心安。
左右他们应该不会再找谢温秋麻烦了。
“先生,刚才的事情,我代孩子他爹跟您道声歉,是我们不对,把您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末了,那妇人率先开口。
“无碍。”谢温秋没有计较。
“还有,我想问问,在你这读书需要多少银子啊……我想让我家小花继续在您这学下去。”
见妇人将方才她说的话都听了进去,宁珞兮高兴坏了。她转过头,与善生相视一笑。
“每月两个铜板就好。”谢温秋回答。
妇人拽了下男子衣袖,男子得到示意,从口袋取出两个铜板递了过去。
如此一来,小花便能继续在课堂上待下去了。
“珞兮,你这嘴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把他们给说通了!”
回到院子里,善生忍不住感慨。
“我只是嘴厉害?”宁珞兮挑眉。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善生忙不迭解释。
瞧着他着急的样子,宁珞兮忍不住笑出了声。
“麻烦你来我书房一趟。”
谢温秋忽然开口,随即径直上了台阶。
宁珞兮一愣。
“先生刚刚是和我说话吗?”她有些不确定。
“当然啊!他刚刚就是看着你说的!”善生说道。“哎呀,你快去吧。先生可是难得松口,别耽搁了。”
宁珞兮回过神。
她就是因为谢温秋难能松口见她才不相信方才谢温秋那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匆匆朝善生点了点头,宁珞兮飞快冲去书房。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她进到房间后,脑海中一下子闪过这句诗词。
书房不大,但里面摆放了不少书籍,且看得出常常细心打理,十分干净整洁。
“条件简陋,无法以茶相待,还请宁姑娘见谅。”
谢温秋语气很是谦逊,丝毫没有端架子。
“没事没事。”宁珞兮连忙挥手。
无论依照辈分还是才学造诣,谢温秋都能称之为长辈,但他竟在宁珞面前如此谦逊,弄得宁珞兮有些受宠若惊。
“我请你来这,一是向你道谢。方才若非是你,那几个村民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谢温秋缓缓说道。
“我也只是正好看见,帮忙说几句公道话罢了,先生无需这般客气。再说了,那几个人做法实在过分,即便不是为了帮您和善生,我应当也是会出手的。”
“第二件事情便是有关摄政王的。”
提及龙延瞑时,谢温秋眸中划过一道深意。其中夹杂了酸楚、遗憾和丝丝惋惜。
先生断然也是惦记着他的吧。宁珞兮心想。
若不然这么多年过去,早该不在意了,又岂会置气到现在。
正因如此,宁珞兮才更好奇他们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从原来的师徒情深变做了如今连面都不会见的仇人。
“我愿意见他。”谢温秋再次开口。
宁珞兮立即从诧异中回过神。
“真的?”
她实在没有想到,谢温秋居然就这样松口了。
“不过近日新招了不少学生,事务繁多,还需你来我这帮忙,满一个月,我自然会见他。”谢温秋提出条件。
“好!我答应您!”宁珞兮站起身,当即确定下来此事。
能让谢温秋松口并不容易,这已经是唯一的办法。况且她本来这些天就日日来此,再坚持一月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后,宁珞兮便天天去到水仙村。谢温秋和善生也不会让她做粗活累活,顶多是帮忙整理书籍,照顾下学生。
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宁珞兮每日与谢温秋一同吃饭,朝夕相处,愈加觉得他是个极有风骨的人。
单凭他明明可以永享荣华富贵但却能说放弃就放弃,独自来到这山村之中,一待就是几十年,便足够宁珞兮佩服。
这也更让她坚信,谢温秋之所以与龙延瞑撕破脸皮,到现在还未完全放下,断然是因为他心中有自己的坚持。
“珞兮!”
清晨,宁珞兮如往常一般准备出门,忽然耳畔传来龙延瞑声音,吓得她不轻。
自己去谢温秋家的事情可不能让他知道。
“怎么了?”宁珞兮停下脚步。
“你这是要去哪?”龙延瞑好奇询问。
事实上他早就想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