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倭寇一拥而。
祁溶与裴战纵身向前,不让倭寇靠近江锁与如酥。
无数把武士刀在月光下反射出寒芒,倭寇太多,根本杀不完。
如酥把江锁护在身后,却抖得像筛糠,不住地深呼吸。
江锁问:“小师父是肺漏了吗?”
“你可闭嘴吧。”
如酥嗔道:“黄土都埋到脑袋顶了。”
他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江锁怎么还能气定神闲地开玩笑。
他不知道的是,江锁本就从地狱爬出,又何惧深渊?
祁溶踩在成堆的尸体,渐觉体力不支,一眼望去,倭寇似乎无穷无尽,黑压压地扑来。
血光之中,祁溶看向裴战,他的左臂、左肩都受了伤,面色已然发白。
“殿下……”
裴战气喘吁吁道,左半边身子流血不止:“当心……”
祁溶的正前方扑来一个倭寇,招式一板一眼,直直朝祁溶的面门砍下。
此人露出的破绽太多,祁溶闪身斜刺,长剑没入了他的胸口。
就在祁溶抽剑的同时,斜后方闪过另一个倭寇的身影,提着武士刀,横空朝祁溶的腰间挥去。
祁溶的剑卡在那倭寇的胸腔里,取不出来。
裴战见状,顾不得左臂有伤,纵身扑去,却早已来不及。
电光石火之间,有一道白影闪过。
祁溶斜后方的倭寇青筋狰狞,喉咙处被捅出一个血窟窿。
江锁擦了擦半脸的血,对祁溶道:“不用谢。”
祁溶:“……”
是道谢的问题吗?
是她又被逼的动用内力了!
唉!
他揉着她的头,有些恨自己无能,怎么总是让她身陷险境?
如酥尚未反应过来,转头一看,身后的江锁不见了。
他的肩还挂着一条焦躁吐信的小蛇。
江锁方才将惑心留给了他。
江锁从地捡了一把武士刀,稳稳握在手中。
四人背靠着背围拢。
成群的倭寇将他们堵得水泄不通。
祁溶抹了把脸,问:“裴将军可还能战?”
裴战道:“与殿下共进退!”
江锁身的热血不计后果地沸腾了起来,沉声道:“那就杀出去。”
倭寇齐声呼喝,朝四人杀来。
正在此时,外围的倭寇应声而倒,不远处有箭阵袭来。
“殿下闪开!公子!将军!都闪开!”
只见戎灼一马当先地骑于马,连发数箭,百发百中。
路骁霆、风逸、楼苍兰领兵而至,冲散了围成堆的倭寇。
他们都骑在马,俯身一斩一个,很快将倭寇杀得四散而逃,唯余地被踩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你们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如酥笑着跟他们打招呼,笑比哭还难看。
裴战见救兵已到,方才蓄下的力陡然间散了,颓唐躺地,恨不能当场便昏睡过去。
如酥见了,忙奔向裴战,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伤哪儿了?”
裴战虚弱道:“你拉的那只手。”
如酥赶紧松手,已经沾了一手血。
祁溶问路骁霆:“你怎么才来?”
月光照不出江锁脸的苍白。
只有祁溶知道,她是又动了内息,心都揪成了一团。
“你们早有计划?”
如酥奇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满脸问号:明明方才四个人与卿哲同进同出,祁溶他什么时候分身去请的援兵?
“晚晴送骁霆生辰礼的时候,我便猜到。”
祁溶看向江锁,道:“你不是一个会过生辰的人,连自己都不过,又如何能记得别人的生辰?”
路骁霆将绣春刀收入鞘中,道:“阿姐还说生辰礼就在桌案,我便知出事了。我去桌一看,是一张纸,面写着‘极乐’二字,便联想到了此前营中盛传的极乐村——‘极乐村中极乐草,极乐升天乐逍遥’。我看到这两个字便知道阿姐是要我们去极乐村寻你们,可是当我调集兵马追出来时,你们已经不见了踪影。我便命人分头去寻,整座濒州城铺开了都没有线索。后来我听见有人打斗,才寻着声音找到了这里。”
满目白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更加森冷。
诡谲之气在四周漫溢,随风飘荡。
空气里混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泥土味。
江锁凭着最后一丝气力轻声道:“烧了它。”
“它”字一落,江锁的身子便软了下去,浑身下的力仿佛被谁偷去。
祁溶早有准备,在她身后稳稳接住,抱马背。
鼻血缓缓滴下。
江锁怕祁溶看到,便伸手将血擦拭干净,却不知越擦越花。
她背靠在祁溶的胸口处,掩耳盗铃地说:“你的大氅,太热了。”
祁溶不语,一手抱着江锁,一手勒住马缰,领着众兵马回宋府。
江锁的血滴在了祁溶的手臂,温热、湿润。
她握着祁溶的手臂,手掌却湿了,低头一看,满手鲜血。
“你流血了。”
江锁叹了口气,不再敢碰祁溶的手臂。
祁溶也叹气:“别管我了。先管好你自己吧。”
江锁无奈一笑:“回去后,言太医非把我泡进药缸不可。”
祁溶无声地把江锁抱得更紧了。
他在怕,他在悔,他怕命运再次把她偷走,他悔今日为何要带着江锁孤身涉险。
他不敢说话,江锁是何等聪明之人,他怕一说话,又惹得她难过。
她还那样小,小得祁溶一只手竟还有些抱不住。
身后,极乐村燃起了熊熊烈火。
火光映红半边天。
极乐草连同那些村民的尸体都被烧成灰烬。
宋府门口
祁溶翻身跃下马背,把江锁横抱着进了府。
叶游元与言城双双出门迎接。
“这是怎么了?”
叶游元急道:“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言城一看江锁的状态,心下便知道怎么了,压着怒火道:“先回房。”
江锁在半睡半醒间睁了眼,迷糊间还不忘护着祁溶,喃喃道:“不能怪他,是我自己……要去的……”
言城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他终于明白了师父脾气为何如此暴躁。
遇到江锁这样的病人,该喝的药不喝,该调理的不调,不让做的事却做了个遍,这搁菩萨身也要暴躁啊。
祁溶把江锁抱到床,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口鼻处皆有鲜血汩汩冒出。
他看得心疼,眼睛发红,淘了一遍帕子,给她擦了血。
铜盆里的清水骤然变得鲜红,分不清是江锁的血,还是祁溶的。
风逸进房,将铜盆里的血水换掉。
祁溶又用干净帕子,替江锁擦汗。
江锁在疼痛里呜咽了两声。
“你要与我说什么?”
祁溶凑近她,整个人趴在枕边,小声问道。
江锁闭了眼,两行清泪从脸颊滚落至枕头,濡湿一片,颤声道:“辰光,你不要难过……错不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