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山,
一侧雪水消融,山花烂漫
另一侧,冰雪覆盖,寒风凛烈。
一支军队跋涉归来,
他走在最前面,
他身后,
将士疲惫,伤兵满营,但每个人的脸上,除了疲惫之外,都有着一股子坚锐!
一轮战役刚刚结束,
战局并不是很好,
打不过,
是真的打不过,
那帮从蛮荒中走出来的族群,身上带着的,不仅仅是野蛮,还有野蛮赐予的力量。
几次了,
几次交锋了,
自己这边都是胜少败多,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至少,
这一次,
并没有出现溃败。
他是率军殿后的那一个,成功地殿后,虽然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却也同时终于给了这边一次体面的暂时结束。
不过,
他并没有觉得迷茫,也没有任何的气馁,
一来是他不怎么看重这些东西,
他更在乎的是,
是下一次开战前,自己手下军队里能补充多少战力。
同时,
他其实也清楚,
前面几次的失败,所造成的严重损失,其实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危害,反而让那些想要隔岸观火的部落彻底坐不住了。
九黎强大是强大,
但从他们的头领以下,
都是一群骄傲得令人难以忍受的存在,
反观自己这边,
呵呵,
那位,
连续多次战败是战败,
但每次战败之后,下一次再战时,反而这边的军队和力量还能变得比上次更强一些。
有些话,他不想说,也懒得去点破,之前明明有两次,不会败的,或者说,不至于败得这么惨的,却败了,却败得很惨,且直接导致几个和那位不对付的部落,直接被九黎灭族。
唉,
他伸手,
示意部队停下休息,
找了处草地,坐了下来,
九黎那边的大头人,他见过,很强大的一个存在,只是一直没有真正酣畅淋漓可以与对方交手的机会。
但他觉得,那位大头人不可能赢。
扪心自问,
他和那位很相像,
太骄傲了,
骄傲到不屑其他,
也因此,
和那位博弈时,
肯定是那位笑到最后。
“噗。”
嘴里吐出了一根草茎,
他忽然觉得好无聊,
打仗就打仗,厮杀就厮杀,干干脆脆地你来我往,酣畅淋漓地你死我活,
非要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到最后,
估计就打着打着,
败着败着,
反而败出了一个必胜局,
这有个什么意思?
远处,
山坡上,
一个脚踝上戴着精致珠串的少女欢快地跑来,
她的眼里,
只有那位坐在最前方像是在沉思的将军。
他的盔甲,
是那么的耀眼,
在战场上,敢于穿耀眼的盔甲,本就需要极大的勇气。
她摘下了身边的花草,捧在了一起,花草凝聚,成了一只绿色的青鸟徘徊在她身边。
她将自己腰间的一壶奶酒取出,这是北原部落赠送给她母亲的奶浆,无比珍贵。
她将装着奶浆的银壶,放在了青鸟的身上,同时,还用匕首割下了自己的一缕头发,绑在了青鸟的尾巴上。
“去吧,快去,告诉他,是我送的。”
少女对青鸟挥挥手,
青鸟飞了起来,
向着那边飞去。
接下来,她似乎又有些娇羞,不敢目睹接下来对方接到自己青丝和青鸟传信的一幕,转身,直接往后跑。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直白了,也已经很大胆了,哪怕是部落里的那些姑娘,也不会这么大胆,直接传情,表明心迹。
何况,
她还是部落里尊贵的公主。
但她真的忍不住,每一次自己父亲接见他时,她就在旁边偷偷地看着,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她记得,一开始,他只是部落边陲的一个孤苦少年,结果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成了统兵大将。
哪个少女不怀春?
哪个女人不爱英雄?
有些事情,本就是这般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来得那么突然,
让人猝不及防,
直接撞入了自己的心扉。
青鸟飞跃了山峦,来到了休息部队的上方,正当它找准了下方的目标,要往下飞时,
一声低喝传来:
“翻云。”
五根粗壮的铁链瞬间暴起,
直接将青鸟锁住,
而后,
“砰”
一声脆响,
还没完成任务的青鸟直接在天上炸裂开,
化作了一片草屑飘落了下来。
站在军前的他,
目光微沉,
对自己身边的一圈兵士直接厉声道:
“回去后,直接开始调查,看看到底是谁敢不顾禁律,竟敢在部落周围私放飞傀!
当真是放肆,
生怕九黎的奸细消息传递不出去么!”
这时,一缕青丝洒落了下来,飘荡在了脚下,被身边的一个副将捡起,副将张了张嘴,道:
“青丝不灭,这这这是帝族血脉。”
紧接着,
副将又看了看这青丝,
有些艰难地对他道:
“可能,是个帝姬。”
他不屑地挥手,
将这一缕青色拍飞,
无所谓地道:
“帝姬,何其多也。”
随即,
他又手指着四周将士,高声道:
“待九黎族灭,
战后论功,
尔等,
皆可尚帝姬!”
黑夜之中,一团巨大的篝火,燃烧着炽热的光芒。
一座山,被从中间挖开,里头,填充着火焰,以山谷沟壑为火盆,以日月星辰为引
这火,
烧得方圆数十里如同白昼,
其实,
它点燃的,
不仅仅是今夜,
而是一直照耀到了亘久亘久。
山下,山腰,
密密麻麻地站着一群人,
大家在欢呼,
大家在雀跃,
大家在庆祝,
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然结束,神州定鼎,乾坤确立!
于那山中苟活的正中央,有一座黑色的祭坛,祭坛上,摆放着一颗狰狞的头颅。
双目圆瞪,
带着不甘,
带着愤怒,
他就一直睁着眼,
看着眼前这喧闹的一切。
哪怕已经胜利了,哪怕已经成功了,
但在场无数人无数魔神,敢于直视那火焰之中那颗头颅的,也没有多少。
那颗头颅,象征着真正的阴影,代表着令人心悸的恐怖。
这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对手,
也是一个值得敬畏的对手,
哪怕他输了,哪怕他败了,哪怕他死了,
但为了让他不会得以复活,
依旧需要良久良久的布置。
山谷对面,
有一个人坐在岩壁上,
右手边,
放着的是他的盔甲,
一套伤痕累累的盔甲,
上面留存着不知道多少恐怖的印记,
而在左边,
则是十几坛美酒。
确切的说,是果酒。
他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大火中的那颗头颅,
回忆着那一战中,
自己一刀将其头颅斩下时的画面,
以头佐酒,
舒服,惬意,过瘾。
他不屑于隐藏自己对这场战争胜利的态度,也不会去假惺惺地对这位九黎的头人有任何的尊重。
更不会亲自去面对九黎的残余俘虏,做出一副止戈卸甲既往不咎的宽宏态度。
那位喜欢,
那就让那位去做呗,
他才懒得去思量这些,
甚至觉得有些遗憾,
遗憾自己是不是太早把他的头给斩下来了,
他死了,
他结束了,
那么,
自己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在接下来的岁月里,
该有多寂寞啊。
一口酒入喉,浓度不高的果酒,加入了战死魔神的血液之后,也可以腥辣入喉!
只是有些可惜,
战争结束了,
该怎么找理由去捕猎魔神用他们的鲜血酿酒?
有人拾级而上,一身便装。
他感应到了来人,
却也依旧没有理会。
白天,
万千人、神、魔、向那位叩首,
唯有他没有动,
他没有觉得自己突兀,也没有觉得自己特立,
在白天那个场景之下,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底下跪着的人,
到底有几个是真心地在跪?
最重要的是,
他看见了那位站在中央的存在,
在那时,
对方的眼睛深处,
出现了以往有些陌生的神采。
都在变,
也都会变,
浓的,会变淡,
有趣的,会变无聊
仰起头,
又是一口烈酒,
他目光有些迷离,
看着面前山火之中的那颗头颅,
拍碎了一个酒坛子,
酒水流淌了出来,
请你走一个。
大火之中,那颗头颅的唇角,微微一动。
那座山周围,诸多祭坛之中身穿白衣服的人集体悚然一惊,开始重新加固检查封印阵法。
同时一声声怒吼传来,
到底是谁,
在重新勾动起蚩尤的残魂!
“一个人喝酒?”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带着些许沧桑。
来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身穿着粗布麻衣,
但这时候,
却显得有些刻意了。
他记得很久以前时,有一位蚕娘送了他一件精丝衣,那位高兴地穿在身上,在部落里来回走动,特意地炫耀。
而在白天,
西方的魔神,送了一件金色的战甲,
这位却懂得放下它,
特意换了衣服来到他身边。
他继续喝酒,没有理会身边的来人。
来人也拿起酒坛,一起喝酒。
二人坐得很近,
喝到了东方既白。
酒喝光了,
来人开口道:
“独掌北军,监控诸天魔神,再尚帝姬!”
给军权,
给职责,
再给公主,
该给的,
都给你,
只换你日后,
跪在我的脚下!
你要权力,可以给你!
你要荣耀,可以给你!
你要尊贵,可以给你!
都可以给你!
他只是摇摇头,
笑了笑,
笑声里,
带着那种令来人刺耳的意味,
宛若白天他一个人独立于众人之中时的那种感觉。
他拍拍裤腿,
站起来,
很无所谓地摆摆手,
道:
“要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