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活埋》杀青
怀柔影视基地内,一个面积只有100个平方左右的摄影棚内正在布置场景,只不过和其他的摄影棚不同,这里不需要灯光架,不需要滑轨,更不需要摇臂。
一口内部空间两米长、六十五公分宽、六十公分高的棺材被固定在地面上。
“这口道具棺材我们已经做了特殊处理,里面也做了甲醛测试,完全没有问题。”
道具师李子民向导演林洪和主演黄潇鸣介绍他最新的道具作品,这是他根据林洪的要求亲手做出来的。
“除了底板要固定在地面,其余的五块都可以轻松拆卸,但演员在里面做动作的时候又不会摇晃,绝对能真实模拟埋在地下的感觉。”
林洪上手在道具棺材上摇晃,结果发现纹丝不动。
黄潇鸣更绝,他直接躺在棺材里体验了一下,出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这个空间不大不小刚刚好,既不会影响表演,又不会被质疑道具的合理性。”
黄潇鸣对于这口道具棺材很是满意,虽然这话有点别扭。
“潇鸣哥,真正拍摄的时候道具棺材始终有一个面是打开的,你的局促压抑我也会尽量保持在一个可控范围内,如果我发现你的状态不对会主动喊CUT。”
林洪觉得拍戏固然重要,可黄潇鸣的健康更重要,他能为戏牺牲这么多,林洪不能真的把人家当马牛用。
“别,除非是我出错了或者你觉得戏不对,否则千万别喊CUT。我这两天自己揣摩了一下人被活埋时候的状态,我觉得可能比我想的还要恐怖,如果我真的入戏了,你绝对不要中断,就那么继续拍下去,要不然还得重来更累。”
黄潇鸣的意思很明确,长痛不如短痛,状态来了就直接拍。林洪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除了佩服黄潇鸣还能说什么。
关于这件事林洪最后只能点头,不过他也提出了自己的坚持,那就是在剧组配备了一个心理医生。
除了安装道具棺材,道具组另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把整个摄影棚用黑布笼罩起来,一丝一毫外界的光线都不能有。
场务的工作非常简单,那就是守着门不让任何人接近,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所有人的手机必须静音,甚至咳嗽都是不允许的,因为林洪要第一现场的原声收音。
为了拍摄顺利,林洪坚定的拒绝了《请导演指教》节目组拍摄花絮的请求,表示到时候会给他们花絮,特意来拍就没有必要了,他怕耽误进度。
相比于场务,灯光师更是轻松。现场只有一盏大灯对着道具棺材,不过这盏灯在开机前就会关闭,只有等休息的时候才会打开作为照明用。因为这部戏根本就不需要灯光师,从头到尾都不需要,演员将自己打光。拍摄现场将禁止棺材外有一丝光亮,就连林洪的导演监视器都会做特殊遮挡,摄像机上闪着的灯光都会用胶布贴起来,为的就是给黄潇鸣这个空间只有他一个人的错觉。
“场务清场,五分钟后开机!”
导演林洪一声令下,廖兴敏很快就把不相干的人赶了出去,其中就包括他自己。摄影棚内除了导演林洪、演员黄潇鸣、拆卸安装道具棺材的道具师李子民,一号摄影师曾树鸣和二号摄影师刑威,再有就是美术指导张文桐和心理医生被允许留在摄影棚内,就连孔逍也都被林洪赶出去了,因为导演需要现场绝对的死寂,能少一个人绝不多加一个。
不光是留在摄影棚内的人少,留下的人就像是幽灵一样远离摄影机,尽量不让光线照射到。
一切准备就绪,黄潇鸣有些紧张的躺进棺材。
“潇鸣哥,如果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了。我已经给剧组下了命令,除了我会和你说话,他们所有人在今天收工前都不允许和你说话,哪怕中午休息的时候你也不能和其他人沟通。你的助理那边我已经打好了招呼,他会帮你保管手机,收工前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都不会过来。”
这些是两人之前已经沟通好了的,黄潇鸣也明白林洪的意思,不过显然他对自己更狠。
“没问题,除了讲戏之外,你也别和我说话。”
林洪做了个给自己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然后示意张文桐打板,同时关闭那盏大灯,现场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暗。
“电影《活埋》第一场,第一镜,第一条,A!”
黑暗中死寂一片,没有任何的声音,林洪的左手被人轻轻的拽了一下,从位置上来看应该是张文桐,大概是询问林洪这是什么状况,要不要喊CUT开灯看看什么情况。
林洪没有理会张文桐,这时候他选择相信黄潇鸣。
导演不喊CUT,那么其他人就坚持手头的工作不停止,这是剧组的规矩。
终于,在死一般沉寂了半分钟后,现场响起了略微粗重的喘息声,紧接着喘息声越来越大,随即响起沉闷的拍打棺材壁的声音和摸索声。
(林洪突然想起小时候学过的一篇叫《口技》的文言文,擅口技者凭借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就能演绎出让宾客无不变色离席,奋袖出臂,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效果。而刚刚黄潇鸣的表演其实从长达半分钟的死寂就开始了,然后他在黑暗中用声音传达出的讯息完全能让林洪知道他在做什么。不得不说他能拿影帝是有原因的,他对于剧本的理解和角色的演绎已经超越了一般的演员。)
咔咔声响起,一簇火苗照亮了棺材,林洪的监视器内终于看到了画面,此时黄潇鸣头发凌乱、胡渣拉碴、满脸的汗水混着泥渍,指甲缝里满是污渍的双手哆嗦着捧着金属煤油打火机剧烈的喘息着。周数小心翼翼的把打火机放在棺材角落,这才把嘴里的布条艰难的扯下。
(如果说头发和胡渣这些都是黄潇鸣两天不打理的效果,脸上的泥渍和倦容能通过化妆达到,指甲缝里的污渍是黄潇鸣之前在地上抠出来的效果。而因为之前绑的太紧,此时他的脸上明显可以看出痕迹就只能说他敬业了。不过林洪怎么也想不通这才分把钟,他哪里弄出的这一身汗!?想来应该是在那黑暗的半分钟里通过憋气,或者他的幽闭恐惧症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拍摄在继续,第一个镜头是个长达两分钟的长镜头,周数醒来惊恐的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等他找到打火机后才清楚自己的处境,他被活埋了。
接着是他疯狂的挣扎击打棺材企图逃脱,可他惊恐慌乱中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徒劳,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救命,救命呀!”周数疯狂中碰翻了打火机,因为之前李子民就做了个小机关,所以打火机倒下的瞬间刚好把盖子盖了起来,火光熄灭。
“CUT,这条过了,完美!”
……
一上午拍了三个小时,一共有九个让林洪满意的镜头,得益于黄潇鸣的幽闭恐惧症真的起了作用,他很容易进入状态,所以上午NG的次数不算多,好几次还是因为其他人咳嗽这样的原因。有效时常大概十七八分钟,两台摄影机的有效素材半个多小时。这个进度在其他的长片电影剧组可以说是神话版的存在了,但在林洪这里只能算是基操。
现在是中午吃饭的时间,黄潇鸣一个人拿着盒饭孤零零的坐在角落,其他人在远处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却没人看他一眼。虽然处在同一个空间,却像是两个世界。
黄潇鸣的助理远远的看见老板那副可怜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但想到这是剧组,黄潇鸣之前就嘱咐过一切听导演的,所以他只能接受。
被孤立的感觉很不好受,再加上黑暗的环境和逼仄的道具棺材,黄潇鸣只用了一个上午就差点把自己搞得崩溃,但他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是工作,这是在演戏,这不是真的。可当听到A的瞬间,他又能切换到那种绝望无助的情绪中去。
“我一个出租车司机哪里来的500万,我妈也没有,我前妻也没有,你要我怎么说才相信呀!”
黄潇鸣冲着电话那头的男人愤怒咆哮,但很快又卑微的求饶。
“我求求你了,放了我吧,你一定是绑错人了!”
……
“你们赶紧查手机定位呀,快点呀!”
……
“妈,别放弃我,你去帮我借钱呀,我回来一定好好赚钱还钱,我是你儿子呀,别放弃我。”
……
“别伤害她,求你了,我切,我现在就切……”
……
“CUT,完美,杀青了!”
拍摄到第三天下午的时候,随着林洪这句话喊出,摄影棚里压抑到极点的气氛终于被明亮的灯光和几个人的欢呼所打破。外面负责戒备的剧组人员听到声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廖兴敏捧着一束花率先冲了进来。
林洪接过花走向道具棺材,黄潇鸣此时眼角还流着泪,眼神空洞的看向林洪,显然还没从戏里走出来。
“潇鸣哥,结束了,欢迎回到地面!”
黄潇鸣反应过来,他握住林洪的手起身,然后跨出道具棺材。
林洪一把抱住黄潇鸣,这三天他从这位影帝身上学到了太多的东西,也想用这个拥抱感谢他的辛勤付出。
“太可怕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躺进去了!”
林洪很想说到时候可由不得你,但现在显然不是开这个玩笑的时候。
“走吧潇鸣哥,我们出去晒晒太阳,你洗个澡晚上我陪你喝两杯,晚上我们唱唱歌。”
按照以往的习惯,林洪巴不得今晚就开始整理片子,但他觉得有必要先把黄潇鸣陪好,这也算是自己挖的坑自己填了。
“不了,几天没回家,我想先回去看小海。”
这几天黄潇鸣为了更好的融入角色,白天他被孤立,晚上也选择住在酒店,连电话和视频都没打,这会儿是真的想儿子了。
“哥,你听我的,今晚别回家,我们调整一下,等明天吧!”
林洪一再要求,黄潇鸣也反应过来,他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如果这样回去会吓到小海的。
“是我疏忽了,还是你想的周到,那行吧,今晚就听你安排!”
男人家抒发情感的最好方式有两种,一是打架,二是喝酒。
黄潇鸣的酒量不错,但面对年轻的林洪,在喝白酒的时候还是差了一点,不过林洪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能比黄潇鸣走的直一点罢了。
就这样两人还是互相搀扶着进了KTV包厢,然后一群人在里面鬼哭狼嚎的唱歌,尤其以林洪唱的难听。
“林洪你写歌没得说,这唱歌就太业余了,你这是被恶魔掐过的嗓子呀!”这两天两人混熟了,黄潇鸣开起林洪的玩笑一点都没负担,反正这个小老弟为人豪爽,并不是个小气的人。
“潇鸣哥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要不然我给你点一首你之前的专辑主打歌,看你这个原唱能不能唱到80分。”而面对黄潇鸣的无情嘲笑,林洪当然要反唇相讥。
黄潇鸣一点都不尴尬,因为两分钟后林洪发现这里压根就点不到黄潇鸣的歌,不过他很庆幸找不到,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唱不到80分,好在《亲亲你的宝贝》演唱难度不大,等过几天去录音棚把歌给录下来,一定要让全国每个KTV都有这首歌,然后他黄潇鸣也算是有代表曲目的人了。
一想起儿子小海和那首歌,黄潇鸣的脸上就浮现出温暖的微笑,棺材中的绝望气息也离他而去。
这一晚他们唱了很久,几乎每个人都把嗓子唱哑了,等到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出KTV大门时,早有狗仔队闻讯赶来了,只是可惜一阵猛拍才发现一个女的都没有,一群大老爷们来唱歌,有病吧这是!
只是这些狗仔队不知道,他们还真是有病,不过喝酒唱歌已经把病给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