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签下停战修好盟约的四天后,咸军陆续撤离杜阳城,前往肥城修整。
与此同时奉阳君得到咸王大赦诏书,率领护兵五百,继续回到已被晋军占领的封地,安享下半生的荣华富贵。
不曾想才过两日,咸军大都督陆敬率领两千骑兵奔袭拦截,将奉阳君擒拿活捉,秘密押回咸国等待发落,随行五百余人一个不留,全部灭口。
至此,这场战争终于划上最后的句号。
咸军撤回肥城后,晋军送来晋王玉玺加盖的停战修好盟书,晋军履约撤出杜阳,率军撤往合池以东,咸军派出两万人马,由大都督陆敬率领屯驻杜阳城,以备战事。
鼎炀侯张隽、赵逊等“有功”之人,即日起班师回朝,百里燕既魏贤和萧儿除去军籍,随同赵逊一起返回陔陵。
过江后途径萧的家乡,百里燕本意送她返乡,待到村里才知萧的母亲和弟弟为逃避赋税劳役,已经去逃难,不知下落。无奈之下,只得带她一同前往咸都陔陵安家。
大军班师回朝当日,赵逊入朝觐见咸王,因坚守尹秧城有功,授上大夫爵,却只字未提肥城一事,显然鼎炀侯在军功簿上全然抹去了这一笔,赵逊也未在提此事。
反倒是鼎炀侯张隽居功甚伟,他已是侯爵,三公之外封无可封,咸王再赐他食邑五千户,封地一处,以示嘉奖。
至于晋国,韩合因姒昌被俘,延误战机未能一举吞并江东,辱没晋王圣明,回朝后饱受朝野内外朝指责,晋王念其有功于晋国,为平息外朝舆论压力,平衡内外朝党争,晋王削去韩合兵权,入朝充任大司马,顶替因相国公叔阔死后,大司马一职。
王硕因出征有功,晋王授其上大夫,保留北军司马使之职,继续兼任平汤城城府司马,并下王诏,册封王硕之女王蕊为太子侧妃,择吉日成婚。
至于姒昌,晋王纵然溺子,但被俘一事始终是其一身难以磨灭的污点,晋王为顾及自己颜面,姒昌回朝后未有任何封赏,只是将其调往国政监担任司政一职,又令范涛为司政使督导姒昌。
晋王为平衡内外朝,超擢范涛为司政使后,拜陈方石为丞相。
陈方石年逾五旬,外朝中的温和派,由其担任丞相,最大程度平抑了内外朝因施政方略不同产生的矛盾,维持了晋国稳定局面。
西寰公主姒枫于盛元623年一月,既停战后第二年,离开平汤城前往咸都陔陵。据说随之出行的宫人、侍女随从多达千人之众,另有五千禁卫护送,排场可谓声势浩大极尽奢华,由此也开启了中原历史最为传奇的历史。
至于百里燕,在赵逊受封上大夫,入职内朝出任司参使一职后,于当年开设幕府养士,百里燕入幕府,并开设医馆以替人诊病为生,因医术高明,不久后声名鹊起。
盛元624年,发生了一件颇为重大的转折性事件,伍算大师在替晋王督造战船,于623年六月准其离去,回到砡工派总部后,被砡工派掌门告知晋王未曾兑现全部承诺。
当年公叔阔在世,曾经许诺给予砡工派金银辎重,待战船完工后十年在兑现煤铁。
伍算回到砡工派总部方才得知,晋王只兑现了金银等辎重的半数,剩余半数已无下文,几次催讨,晋王以身体欠安为由未予兑现。
但这身体不好,跟国库里有没有好像没什么关系吧。对,确实没什么关系,但晋王因为盛元622年夏天与咸国水战大败,迁怒于伍算的战船不好,因此承诺的金银辎重半数不打算兑付承诺。
范涛曾苦谏晋王,天下得罪谁,不能得罪砡工派,晋王置若罔闻未予采纳,后单方面中断与砡工派协议,撕毁了协议。
如此之举令砡工派深恶痛绝,大师伍算遭此牵连,被砡工派贬放外地,十年内不准回总堂任职。对于年近六十岁的伍算而言,流放十年等于是要他老死在外。
最后是塞骞将伍算接回了御客总堂,将其安置在总部,替御客打造器械,也算是有个养老的归宿。而塞骞一连奔波在外寻找百里燕两年未果,也曾去歧国寻找,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信。
盛元625年,咸国在晋国支持下,咸国推行变法农桑令有所起色,晋国在范涛主持下,说服丞相陈方石与外朝,吸取咸国变法失败经验,总结精华,改革农桑令弊端,进而推出晋国版农桑改革,使晋国一夜间焕然一新,举国渐露大国复兴之气,范涛因改革有功,升任治粟内史。
同年三月,百里燕十九岁,医馆开张的第三个年头,这天中午刚刚出诊回来,萧端着盆清水和肥皂迎了出来:
“魏大哥净手吧。”
“嗯,就放这儿吧”百里燕放下药箱,挽起长袖洗手说:“上午有人来过吗。”
“没有,倒是赵大夫让朱管事来找过魏大哥,请魏大哥去议事府。”
“朱管事?他带什么口信了吗。”
“这倒是没有,但很急的样子。”
朱管事本名朱夏,是赵逊妇人娘家的亲戚,赵逊拜上大夫入职司参使后,全家迁到了陔陵。过去三年咸国由于晋国“照拂”,咸国还算风平浪静,不枉当初割让的土地和西寰的入阁,只是今年多了几分动荡不安。
晋国由于驻兵歧国,名义上向歧国提供保护,实际上卫国不买晋国的账,不巧的是卫国老王钟盛驾崩,享年六十三,由长子钟栋继位。
钟栋继位不久,图谋吞并西海诸国,晋国为此起兵十五万经由海陆借道长孙内河抵达歧国,与歧国的三万晋国驻屯军合兵,共计十万人马,加上歧国近二十万弱军,两军总兵力近四十万,卫国再要攻打歧国,也得掂掂份量。
但这样一来,晋国北地的主力兵团几乎抽空,而西部军团人数不到二十五万,志国历经四年修生养息,国库日渐充盈,眼下晋军掉走晋北主力军团,跨海屯驻歧国,咸国则完全暴露于志国北军的兵锋之下。
赵逊现任职司参使一职,主掌军务,仅仅比大司马低一个官阶,让朱夏急着上门,势必是磋商志国屯兵边境之事。
百里燕洗完手,又去井边打了盆水洗脸,随后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
“萧儿,我走后就把歇诊的木牌挂出去,你也早些歇息,别累坏了自己。”
“知道了,魏大哥你也早些回来,我等你。”
萧的双颊透着一抹红晕,眼神充满了喜悦和期望。
百里燕开诊的这些年,抽空也教她认字鉴别药材,打打下手,偶尔也教她些医理和解剖,最近几例阑尾炎,还是她担任的助手。
再过几年,百里燕打算正式迎娶了她,尽管还没说出口,但一起生活了三年,彼此早已心照不宣。
骑马来到赵府之际,府外正好停着一辆马车,但不是官宦士大夫的马车,看规制,车舷挂有青铜铤,是商贾的马车。
“赵逊也做生意?没听说啊。”
百里燕正值纳闷儿,门阍迎了上来:
“是魏先生啊,将军已经恭候多时,快请进。”
门阍很是热情,上来便是牵住了马缰。百里燕略施一礼,问道:
“敢问这是城中哪位商贾的车马。”
“哦,这是丁财东的马车,是专程来见将军的。”
这位丁财东就是当年赵逊麾下的军需令丁肃,赵逊入朝之后,丁肃无罪开释,还得到了一笔补偿。
但丁肃此人贪生怕死,继续留在军中多半要误事,甚至被杀头。在赵逊安排下,丁肃以商贾身份来往于晋国、志国、咸国之间,以生意为名,从事间谍活动。
只是已经有快一年不见丁肃,还以为他被抓了,没曾想这次回来还坐上了马车,看来是大发了一笔横财。
商人的马车最大特征便是车舷挂有青铜铤,铤又是列国贵金属货币的主要几何外形。铤形类似于腰子,两头宽中间窄,呈扁平状。也有列国采用龟币,既钱的形状像乌龟壳一样,根据大也分贯钱、文钱。
将马匹交予门阍,百里燕径自入赵府。
赵府府宅较大,倒没什么亭台楼阁,屋舍颇为规整。赵逊开设幕府后,前后延揽了三个门客,百里燕、丁肃也算其一,另一人姓高名勋,但唯独百里燕有自己的店面营生,也从不领取赵府的食禄,过的还算自在。
门客拜于座主门下,通常只有最基本的伙食待遇,没有薪资。所有投奔座主的门客,多半都是寄希望于出谋划策脱颖而出,受到座主赏识而得到推荐步入仕途。
因此门客的来源也是参差不齐杂七杂,有甚者豢养门客几百上千,堪用者却是寥寥无几。
想当年相国公孙岳何尝不是太子府中一门客,也就是今日的咸王,后经太子举荐,得以进入国政监,太子即位后,超擢为相国。
诸如此种一夜飞黄腾达的例子不甚枚举,只要有这种例外发生,与之产生的效应会像吸铁石一样,吸引着各路“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