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杰本该在益草堂外带着少年子职守,现在踪迹全无,反而大门紧锁,显然是躲进了草堂里。
百里燕既魏贤翻身下马前去敲门:
“蒋杰,速速开门!”
蒋杰等人高度紧张埋伏在屋内,闻听百里燕声音,便是有少年子透过缝隙往外看去,见是百里燕本人,向蒋杰点了点头后,蒋杰亲自上前两步放下了门闩。
“将军!”
“益草堂附近情况如何?”
“启禀将军,草堂周围异常混乱,属下见有官军正在组织百姓分发兵刃,担心有贼兵混入城中,于是便将人马拉近了屋里。”
“你做的很好。”百里燕肯定了蒋杰做法。
“谢将军。”
下刻百里燕接着又道:
“贼兵确实已经入城,而且就是官军。”
蒋杰闻讯大吃一惊:
“这怎可能!”
“天下之事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春柔、春芳现在何处?”
“二位姐姐就在内宅。”
“你们的马匹可还在?”
“此前还在,不过现在可就难说了。”
百里燕一顿,转眼继续说道:
“告诉弟兄们,都给我从草堂里拿些物件,装作是抢来的。书房里还有不少赏赐的绫罗绸缎,你等都给我每人分上几尺,越乱越好。”
“将军,这未免不妥吧。”蒋杰小心请示道。
百里燕摆手说:
“没什么妥不妥的,命都没了,还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何用。赶紧的,再拖下去,贼军可就到了。”
“诺!”
黑巾军、乱军、叛军此时充斥在陔陵的大街小巷。别看现在秩序井然,以黑巾军的本性,根本不用多久,就会乱起来。
百里燕带着一百多号人,真要是正儿八经大张旗鼓走在大街上,保不定要被乱军给拦下。不做些同流合污的勾当,不干些开先例的脏事,既不能蒙混过关,也不能把火挑起来。
详细吩咐了蒋杰,百里燕将高勋和马匹弄进草堂,在内宅见到了魂不守舍的春柔、春芳二人。
百里燕此时此刻对她二人之怀疑达到前所未有,毕竟红灯苑在公孙岳暗中操控之下,向王宫之内安插了大量眼线,百里燕对她二人打心底而言没有信任可言。
但他不是毫无人性的畜生,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情,跟随自己这么久,岂能狠心撇下她们。
“你二人准备一下,即刻随我走。”
春柔这时说道:
“将军,城中发生了何事,为何乱哄哄的。”
百里燕看向她的双眸,依然是清澈的,没有丝毫深邃的浑浊。
“相国公孙岳叛乱,说句难听的,陔陵已经失守了。”
春柔、春芳二女大吃一惊,胸口狂跳,春芳脱口而出一句:
“哈啊,我们会不会死啊。”
百里燕淡淡一笑,捏了捏她的脸蛋:
“本将尚且舍不得死,怎又能看着你二人先我而去。不过,此时此刻你我要是做一对鬼夫妻,到了地下独自快活岂不是更好。”
春柔倒是臊红了脸扭捏说道:
“都这时了,将军还拿我姐妹说笑。真若是随将军死了,春柔也此生无憾了。”
百里燕心头顿感苦涩,脉脉含情看向她清澈刚毅的双眸,宽慰说道:
“死也要死在一起,谁让你二人是本将军的女人呢。”
春柔默默投进百里燕怀中,目中情不自禁的渗出两行泪水,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着转,但就是没有滚落脸颊,如此儿女情长的大好气氛,这时却被春芳给给大煞了风景:
“被刀剑砍死那多痛啊,还是用毒药吧。”
百里燕顿时想笑,也将她揽进了怀里。
此时蒋杰、高勋二人正与少年子分着益草堂的“赃物”,那是真和匪兵没什么两样,你一刀我一剑,咔嚓咔嚓几下就分完了一匹上好的丝绸绢布纱罗。
百里燕匆匆换上了锁子甲,却没将锁子甲的头套戴在头上,而是收进了后背,如此再穿上扎甲,从外也就看不出百里燕是穿了锁子甲。蒋杰等一百少年子同样如此,锁子甲毕竟还只是咸军精锐才能装备的软甲,纵然头盔罩住,但脖子这一截是看得清清楚楚。
此外百里燕还让春柔、春芳二女换上了丝绸锦衣,内中前胸后背都衬了五层厚的丝绸面料,用布带扎紧,活像个体态臃肿的贵妇。
“呀,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料子!”看着地上扯碎的丝绸,春芳不无可惜的说道。
这些日子下来,百里远就发现春芳就有一个嗜好,不太喜欢金银,特爱收集丝绸,尤其是颜色艳丽的高档丝绸,哪怕揣在怀里睡上一觉,都比百里燕这个男人伺候一顿都觉得心满意足。
春柔这时却不解问道:
“将军,给我姐妹裹上绸布这是作何用啊?”
“哦,用绸布垫在要害之处,被箭射中之后,箭头不易刺穿丝绸,而会将丝绸一并刺入体内,而丝绸爽滑,刺入体内之后从要害之处划过,故而即便中了箭,保下性命的把握极大。但是记住,不能垫的太紧了,定要稍微宽松些,才能起到妙用,太紧了,箭头还是照样能刺破丝绸穿入体内。”
“哦……”
春柔的眼眶此时是红的,泪水终于噙不住滚落脸颊。百里燕无暇估计她的感动,只是用手擦去了她的眼泪,迅速带上她二人撤离内宅。
用丝绸防箭的原理与防弹衣类似,通过丝织物的韧性,起到力量的疏导扩散作用,同时丝绸爽滑的特性,在连同箭头包裹住刺入体内之后,容易从圆滑的脏器之间划过,如此使得本来应该刺入脏器的箭头得以打滑,有很大的机会偏离要害,不至于重创了脏器。
蒋杰等少年子每人手中摞着一堆东西,既有扛在肩上的,也有打成了包袱拽在手里的,索性百里燕此番赏赐不少,益草堂的书房里应有尽有,一百多人倒也是人手一两件东西,只多不少,真活像个匪兵。
只不过百里燕平日里调教严苛,蒋杰等少年子依然有条不紊排着列队出行,这哪里像是匪兵抢劫,百里燕见状摇了摇头:
“蒋杰,都让人三三两两的散开,跟在本将身后,别落单了。”
“诺!”
百里燕将二女载上自己的战马,一前一后抱着他,勉强能坐三人,不过这样马匹就跑不快,百里燕也没打算跑太快,跑快了蒋杰等少年子追不上,同时太快了也容易引起黑巾军猜忌。不如小步快跑一路招摇过市,穿着咸军的甲胄,混迹在乱军之中。
就在百里燕等人离开益草堂一刻钟后,一队五百多人的步卒披坚执锐杀奔草堂。目的不言而喻,就是冲着百里燕家眷来的,可惜晚了一步,益草堂已是人去屋空。
由于城西没有设卡,百里燕一行人一路招摇过市倒也顺利,甚至不少前来鼓动民变的黑巾军叛军投来羡慕无比的目光。
他们心中不禁都在想,这贼他娘的下手也太快了吧,这么漂亮的娘么儿都给弄到手,该不会已经快活过了吧。
但凡抱有此等龌龊想法的叛军大有人在,百余人一路小跑进入城东之后迎面撞上不少巡街的叛军,见百里燕摔人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又见他身披咸军都尉甲胄,背后少说也是千夫长的职务,倒也没人敢于造次,只是上前盘问了几句,便给放行过去,甚至都未曾仔细盘查。
高勋看在眼里,心头是狂跳的厉害:
“贤弟,一路过来好生惊险啊。”
“要不我怎能让蒋杰等人劫掠我自己的官邸,若没有些匪气,这些贼兵能如此轻易放我等过去?”
公孙岳起事仓促,从关闭四门到现在才不过刚过三刻钟,各军各营的控制短时内不可能完全控制到位,稍有不慎就有反复的可能。
因此贼兵大都没有配发统一的识别标志,而是将叛投的郡兵调往了城东和四门,而披上咸军这层皮的黑巾军,则派到了城西,鼓动不明真相的无辜群众。
而那些尚未来得及表态接受控制,和不可能被控制的守军,要么是被困在王宫之内的禁军,要么早被公孙岳设计,以丞相职权骗过了栾冲,在昨日或者前日,调防了岗位到城南大营轮休。
如此便将无法控制的守军给彻底孤立,一旦真要动手,可以很快统一识别标志,将异己铲除。
百里燕此时无疑更加确信黑巾军早已暗中潜入了城内,巡逻设卡的咸军一多半都是黑巾叛军,除了他们贪婪的眼神外,这些贼兵大都操着一口还算地道的咸国口音,多半都不是咸国人,而是生活在边境地带的外国民,而有些干脆就是前期哗变的咸军和咸西、丘南两郡被强征的壮丁。
这些亡命之徒平日除了管饭吃饱,多半没有什么好处,现在一跃进入陔陵这座富城,黑巾军上层势必要许下纵兵掠夺这等实惠,才能让他们有卖命的动力。
由于仓促间尚,未统一敌我识别标识,百里燕操着不标准,隐隐带有西海歧国的咸国口音,此时走在大路上,只要比这些贼兵还要贼,还要土匪,一时半会没有什么问题,极容易蒙混过关。
但如果是正儿八经的打地皮上过,铁定是一路冲杀,还不一定能活着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