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整个城市浸泡在浓雾中。
目所能及的远景逐渐模糊,怎么也看不清楚,仿佛远处的一切都并不存在。
吧嗒,吧嗒。
伴随着脚步声,一男一女两个戴兜帽的人,从迷雾中并排走了出来。
“别紧张,这不过是一场梦。”
说话的是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牵着少年的手,用心解释道。
“记住,我们只是旁观者……在别人的梦里,尽量别干涉任何事。”
“……知道了,学姐。”
年纪更小些的少年懵懂地答应着。
他叫白不言,今天第一次课外实习。
直到现在,他还有些迷糊……眼前如梦似幻的场景,与现实无疑,让人略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一个梦,还是某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还记得我们的任务吗?”
被称作学姐的女人又问道。
“嗯,检查客户老婆的记忆,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出轨……是这个吧?”
白不言挠挠头,似乎不太确定。
他总觉得脑子有些迷迷糊糊的,回想现实世界的事情,总是有些模糊。
虽然迷糊,但挺舒服的。
“没错,你还记得就好……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学姐赞许地点点头,然后从衣兜里取出一枚怀表。
她翻开表盖,看了眼表盘上走动的指针,按下了计时按钮。
“我们有一小时时间,走吧。”
“好。”
吧嗒吧嗒……
脚步声不急不慢。
二人穿过雾蒙蒙的街区,前方能看到一栋带花园的二层小宅。
小宅的门牌号上写着姓氏“Fisher”。
梦世界的一切布景都浸在浓雾和黑暗中,唯有这里例外……厚实的云层中透出一线光来,仿佛一道无形的聚光灯,正照在小宅上。
世界焦距于此。
“看,找到目标了。”
学姐指了指前方,提醒道。
只见小宅的花园中,一个浓妆艳抹的少妇正在用割草机修剪草坪。
这位随夫姓“渔夫”的太太,也正是这个梦的主人。
凡是她目光所过之处,浓雾便迅速消退,显露出明确的细节来。雾气的边界,仿佛展现着她前方锥型的“视野范围”。
梦的内容因观测而改变。
就这样,太太不断修剪着草坪,直到路边走来几个奇怪的黑衣人。
“哦~史蒂夫神父,您这次带了这么多人来呢,快,快请进……”
见到为首的来者,太太兴奋起来。
她急忙关掉割草机,提起了裙子就去迎客,将几个黑衣人请进家里。
看上去……确实有点猫腻。
“看来,这就是渔夫先生在监控里看到的画面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怀疑妻子不忠。”
白不言做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不过一上来就这么多人,不太好吧?这位太太也难免胃口太大……”
看到这种经典戏码,他也有点难掩尴尬。
万一接下来上演什么少儿不宜的场景,跟学姐一起观摩学习……不太合适吧?
而且本以为只有古代和尚才干这种事呢,原来现在歪果仁也这么干……看来大家都喜欢给女施主开光啊~
“想什么呢,还没看到确凿证据呢。”
咚。
学姐敲了一下白不言的头,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我说你小子平时都看了些什么……喜欢牛头人是吧?是不是还喜欢少妇?”
“不,我坚定纯爱,只喜欢学姐。”
白不言挺直了腰杆,顺势拍马屁道。
“学姐就是我的女神~”
“……”
学姐一时无语凝噎。
某派心理学认为,梦是愿望的实现,是潜意识的投影。
人在梦中会难以保持理智,会更倾向于说出心里话,依照本能行事……对于未经过训练的人来说,在所难免。
看到白不言现在直言不讳的表现,也让她明白了,这小子平时在外的“阳光青年”的模样大部分也是装的。
实际内心还是带点小颜色的。
“好了,先别下结论,跟上去看看。”
学姐叹了口气,无奈只能拉着他继续。
二人像小偷一样,小心翼翼地翻过花园栅栏……最终找到了一间窗户,得以观察屋内的情况。
只见那几个黑衣人在客厅的地毯中盘腿坐下,围成了一圈,并一齐摆出不同的手势。
而渔夫太太正坐在他们中间。
看起来像某种宗教仪式……
没错。
也直到这时,学姐才注意到,这几个黑衣人穿的服饰似乎是某种宗教的教士服。
“也许她并没有对丈夫不忠,而是参与了某种……奇怪的宗教?”
“看来这位太太独自在家,确实有些小秘密,只是并非原先想的那一个。”
学姐想着想着,却发现身边的白不言一直低着头。
“学姐,既然这是一场梦,那我们看到的未必就是客观事实吧?”
他思忖片刻,又想到了什么。
“记得课本上说,梦是唯心的世界……梦境的场景和剧情都由主人决定的。”
“假如这位太太仅仅是幻想着出轨,而这个梦里的一切并非记忆,而只是她的幻想……那岂不是冤枉她了?”
“嗯,问得好。”
闻言,学姐点了点头,向他投去欣赏的目光。
“怎样分辨信息的真实性,确实是个经典问题……”
“通常为了验证真相,盗梦需要像刑讯拷问一样,反复旁敲侧击,推演验证……不过,我们并不需要。”
她说着又翻开怀表看了一眼。
“追溯记忆,是我的能力。”
“所以不必担心……只要有我在,任何回忆性质的梦,内容绝不会有假。”
二人对话间,情况又有了转变。
只见几个传教士模样的黑衣人继续做着“施法动作”,而坐在中央的渔夫太太开始浑身战栗,仿佛癫痫。
是真的有某种效果,还是她中二病?
不等二人怀疑,这太太竟直接飘飞了起来,整个人脱离地面,悬浮升空!
她缓缓悬浮了好一阵才落下来。
“不是吧?真的被开光了?”白不言小声惊叹着,“那应该也是某种异能吧……看起来很强啊……”
“嘘,小声点。”
咚。
学姐再次敲了敲白不言的脑袋,并用胳膊一把搂过他的脖子。
“要是被发现就麻烦了。”
反正是在梦里,举动亲密点也没什么。
她心里这般想着。
“本次赐福到此为止。”
窗户里,领头的黑衣人站起身,示意仪式的结束。
“Fisher太太,愿你今后能继续虔诚侍奉我主……只要真诚奉献,赐福便会不断降临到身边。”
说完这些结束语,他便要领着教众们离开。
“哦等等,史蒂夫神父。”
太太拉住他的衣袖,似乎想挽留。
她此刻面色红润,姿态窘迫,努力夹紧着双腿,似是欲盖弥彰地要掩饰什么。
“我刚刚还泡了红茶,您和诸位教友们不留下来一起品茶吗?我,我是说……”
“不了,太太,我们还得去给下一位教友赐福。”
被称作史蒂夫的黑衣人断然拒绝,并领着众人走出了房门,没有丝毫停留。
看到这里,窗外围观的二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下算是搞清楚真相了。
“果然还是有想法。”
白不言伸出一根食指,摆出经典的名侦探造型,下结论道。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太太有贼心,也有贼胆……只是她还没等到机会……”
“也许距离她付诸行动也不远了……”
说罢,白不言回过头,正气凛然地看向学姐,拍了拍胸脯。
“学姐,既然反正都是梦,就牺牲我来成就太太的幸福吧!”
他说着,便作势要翻窗进去,似乎要放飞自我。
“……唔!”
白不言才刚要动起来,就被学姐一把拽下来,并扼住了喉咙,狠狠地往怀里塞。
他只挣扎了几下,便笑出声。
“哈哈别生气,说着玩的……”
“……”
学姐立刻明白,自己是被戏弄了。
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恼意。
“你老实点吧,时间就要到了。”
她板着脸,用力勒着白不言的脖子,不再让他出声。
就在二人说话间,房间内的太太仿佛察觉到了什么,正缓缓走过来,好像已经看到了刚刚露头的白不言。
学姐只瞄了一眼便急忙蹲下身,在白不言耳边恶狠狠道:
“等醒过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她又翻出那只旧怀表看了一眼,按下计时按钮。
叮。
这一刻,时间凝固。
一股透明的冲击波以怀表为中心展开,迅速波及了周围的一切。
冲击波所到之处,世界轰然破碎,万物灰飞烟灭……
梦境结束,梦主人的回忆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