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庆一行人跟随陈通沿着吊桥走进墩堡。
墩堡的里面设置得也是十分规整,每一个木屋都整整齐齐地排列,看起来就像前世那些放在码头的一个个集装箱。
姜庆觉得规划这个墩堡的人,绝对是一个重度强迫症患者。
而且木屋的构造十分精美,采用的是穿斗式设计,极大的节省了木材,而又十分坚固。木材相接的地方采用的榫卯方式,既好看又严密,一看便是大匠风范。
不愧是墨家....姜庆心中暗赞。
不只是姜庆,身后其他的村民看到这种房屋,也都在赞叹。明明所用的都是寻常的木材,但是木材之间连接得当,排列紧密,看起来就十分结实。
作为无家可归的流民,如果能让他们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种上墩堡外那样的良田,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正在他们赞叹之时,从远处走来一群人,这群人有男有女,而且都统一着装。
“陈大师,听说有新一批的流民到来,而且有好几个伤员,我们特来救治。”领头的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说道。
“劳烦胡大夫了。”陈通颔首道。
这些人听到陈通吩咐,立刻便过来搀扶伤员,手脚十分麻利。
姜庆注意到这群人中,还有被他杀死的那个李秀才所陷害的刘氏。
此时的刘氏也是穿着麻衣,手脚麻利。从气质看起来已不像一个贵妇人了,倒像是一个专业的医女一般。
姜庆记得此女之前被李秀才陷害时,由于宅子被官府查抄,流落街头,逢人就讲自己的夫君和母亲是被冤枉的。在大街上披头散发,声嘶力竭,状若疯魔。
但她此刻神色平静,眼中有光,似乎已经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
姜庆顿时心想,墨门这才是真正的救人。让人从复仇的泥潭中走出,然后拥抱新的人生。
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些手段,完全流于表面,跟墨家一比,高下立判。
他不禁心想,如果他能像墨家这般,建立起一个井然有序的小乐土,是否会收获更多的功德值?
随即他心中失笑,自己怎么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获取功德值...果然,跟墨家相比,自己就是俗人一个。
这些人将村民都领走,顿时只剩下了陈通,姜庆和樊立。
“姜少侠,请入公事堂一叙。”陈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大师面前,何敢称侠?”姜庆谦逊道,跟着陈通来到墩堡中心的一个木宅内。
作为这个墩堡的公事堂,屋里的家具可用简洁来形容。
一个大木桌子,几条刷着清漆的木凳子,周围摆放着木柜,上面都是农具或者其他生活用具。
没有太师椅,没有茶几,也没有花瓶和字画之类的装饰物。一切都显得实用,简单。
陈通请姜庆入座,奉上热茶。
姜庆忙活了一天,早已十分饥渴,此时立刻‘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茶水很涩,像是放了好几年的陈茶。姜庆喝惯了沙龙帮给供奉的好茶,一时间没有适应。
“有吃的吗?”他其实此时饥饿难耐,但是墨门没有准备饭食,姜庆索性直接提了出来。
听到姜庆的要求,陈通起身从后屋提了一篮高粱窝头出来,放在姜庆和樊立面前。
“窝头配茶水,一绝。”陈通颇为热情的介绍道。
只见樊立看到这些窝头,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拿起一个便嚼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姜庆试探性的啃了一口,粗粮入口,卡在喉咙那里顿时咽不下去。他忙喝了一大口茶水,心想陈大师说的果然不错,确实要跟茶水配着吃,不然容易噎死。
他现在十分饥饿,身边又有樊立和他抢食,已来不及计较这窝头的味道怎么样了,一手拿起一个便是一顿狼吞虎咽。
在吃的过程中,陈通一直看着姜庆,一脸笑呵呵的,眼睛里闪动着欣赏和喜爱的光芒。
被一个面目黝黑的老男人以这样一个表情盯着,姜庆心中有些发毛。
等到姜庆吃得差不多了,陈通这才开口道:“前些日子老夫师侄阿离擅入土桥闹事,还请姜少侠不要见怪。”
“不敢,误会一场而已。在下对墨家敬仰已久,怎么会见怪。”姜庆说道。他心想这陈大师一口一个姜少侠,似乎是可以忽略了自己衙门班头的身份,只认可自己是一个侠客。
“少侠敬仰墨门,老夫又何尝不敬佩少侠?老夫对少侠整治沙龙帮的做法很是佩服。我们墨门惩治黑道帮派,向来都是以暴力散帮汰人,从没想过整治。老实讲,老夫行走江湖多年,大夏朝像姜少侠这样的衙门班头,没有见到过一个。土桥外寨有姜少侠,实在是百姓之福。”
言语间,陈通对姜庆满是喜爱。
这老头把我看得太高了...姜庆老实说道:“在下整治沙龙帮,说白了,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其实并没有完全为了土桥的百姓。前辈实在是过誉了。”
陈通摇摇头,笑道:“大丈夫论迹不论心,不管姜少侠出发点是什么,只要给土桥的百姓带来福祉,那就是好的。”
两个人絮絮叨叨的互相恭维,樊立不插一句话,但是脸上也是深以为然的表情。
正恭维间,陈通的另一个师侄汪洋从外面进来,一进门便语气急促道:“听说阿离师妹在黎峪山失踪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突然看到了坐在客座的姜庆,立刻闭嘴不言。
姜庆注意到这个人看起来甚是年轻,高鼻薄唇,外表颇为俊朗,肤色也是一脸黝黑,一看便是经常在户外做工。
不过,最令人瞩目的是,他挎着一个篮子,里面竟放了四把火铳。这些火铳看起来倒和从沙青和抢来的那柄火铳颇为相似,只是这四把要更为崭新一点。
姜庆察觉到墨门这些人此刻对失踪的阿离十分上心,只是碍于姜庆在此处不想讨论而已。
毕竟阿离是姑娘家,在土匪山失踪,传出去有损名声。
他立刻站起身,拱手道:“今日和陈大师樊兄一见如故,改日一定再登门拜访。”
陈通也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待客不周的歉意道:“今日墨门有事,不便留客,改日老夫定当去土桥向姜少侠讨教。”
江湖上说讨教这种话,一般是反话,意味着上门寻仇。不过陈通的语气真挚友善,任谁都能听出来这讨教是字面意思。
“我来送送姜兄吧。”
说着,樊立站起,与姜庆一起走出屋外。
待姜庆走后,汪洋眉头微皱,问陈通道:“师叔,这人是谁?”
“土桥外寨的一个衙门公人,为人颇有侠气,而且武学天赋也还勉强可以。”陈通说道。
“师叔想让他入我墨门?”汪洋立刻看了出来。
“正是。此子可堪教导。”陈通点点头道。
汪洋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师叔,咱们墨门现在尽是游侠,哪有治学之人?老祖宗留下的《墨经》现在哪还有人翻看?”
陈通听到这话,也是叹了口气,《墨经》这本书是墨家的老祖宗墨子所著,里面包含机关、机械制作的各种原理和定义。包罗万象,从算数到逻辑,无所不含。
只是当今九州的统治者不喜墨家,加上道门和阴阳门的武道昌盛,因此没有国家愿意让子民从小修习墨家的机关术。
仅靠墨门自己的培养,这方面的人才还是太少。
陈通丝微微一笑,说道:“游侠是一个方向,治学又是一个方向。都有大用,何必独选?”
这个师侄最近帮这个据点修房子,做水车,做火铳,忙得不亦乐乎。所以对于他的抱怨陈通丝毫不以为意。
实际上,陈通也觉得,这种机械和机关术,会比武学更加容易武装平民,保护平民。毕竟相比较而言,习武所耗费的资源实在太大了。
......
屋外,姜庆由樊立引着,往墩堡大门口走去。
“方才进来的那个少年,也是墨徒吗?”姜庆问道。
“嗯。”樊立点点头:“他名叫汪洋,是陈大师的师侄。”
姜庆对汪洋手里拿着的那些火铳始终有些疑问,稍一迟疑,还是开口问道:“大夏朝明令禁止民间用火铳。为何他手上会有那么多的火铳?”
樊立听到此问,脸上顿时露出自豪的神情:“汪兄弟从小修习墨家机关之术,懂得机械原理。那些火铳,是他做出来的。”
“做出来的?”姜庆顿时十分震惊,这些火铳虽然比不得后世的火枪手枪,但也是精细无比,汪洋一人竟能制作出火铳?
看到姜庆震惊的样子,樊立微笑道:“别说他手上这几把,连大夏朝神机营中的火铳,也是我们墨家提供的。所以,我们墨家持枪不算违禁。”
“原来如此。”姜庆顿时了然,这墨门,原来还兼做九州的军火商。
“姜兄似乎对火铳十分感兴趣,对此也有了解吗?”樊立有些好奇道。
姜庆思考了下,他其实之前专门有研究过沙青和的火铳,工艺大概是前世十四、十五世纪的那种水平。虽然精密,但是原理倒很浅显。
于是他斟酌着开口道:“我看贵门手里的火铳,似乎是用弹簧压缩,以弹簧的势能带动钢轮,然后钢轮所带的细齿摩擦燧石点燃火药,最后射出钢珠。”
樊立顿时又惊又喜道:“姜兄竟懂火铳的原理?”
“不精,略懂而已。”姜庆说道:“只是这种以弹簧的弹性势能带动钢轮摩擦点燃火药的方式,前期步骤太多,显得笨拙了些。”
樊立听到这里,微微咂舌,好家伙,这要是给自负机关大师的汪洋听到了,非得气急攻心不可。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吊桥,天空中月朗星稀,野外一片寂静,已是到了晚上。
“姜兄,今日言谈不尽兴,改日一定要再来做客。”樊立拱手道。
“一定!”姜庆也向樊立拱手,两人作别。
姜庆此时归心似箭,他此刻功德值已经够升级赤炎诀了,而且差不多两天没回家了。
不知道现在土桥怎么样,张晓枫怎么样了。
而且,这次升级赤炎诀,会出现什么样的幻境?能提升到什么样的实力?
姜庆对此很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