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
锦衣卫来人,将昨晚夜袭的人全弄走了。
一夜过去,林府内的血腥气息,被雨冲洗的一干二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贾芸早早的从林黛玉房里出来,和锦衣卫的人作了交接后,回头就迎面碰上了一脸憔悴的贾琏。
“琏二叔这么早起来干嘛,不多睡会儿?”贾芸笑吟吟打招呼。
“昨晚醒了后,就一直睡不着。”贾琏摇头道,然后他直直的盯着贾芸问道:“芸哥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贾芸摇头道:“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你想多了!”
贾琏见他不愿意说,也不再追问,只道:“今儿我能出去高乐不?”
“怕是还不行,搞不好咱们要在林府呆上十天半个月。”贾芸笑着说。
说到底,他们留在林府,大门紧闭,就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力的。
只要林如海那边一天没得手,他们就得一直呆在府里。
昨晚已经有人明目张胆的过来袭击了,可见双方已经到了短兵相接、你死我活的程度。
贾琏抓了抓脑袋,郁闷道:“你说我好容易出京,有了些自由,却被关在屋里,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这时薛蟠从房里睡眼朦胧走出来,嚷嚷道:
“先前我就叫你不要舍不得银子,买几個瘦马傍身,现在晓得无聊的时候该多寂寞了吧?”
贾琏摊手道:“我要有你那么多银子,保证买十个八个瘦马养着。”
“既然睡不着,那咱们去茶室泡壶茶喝吧!”贾芸提议道。
于是三人来到茶室坐下,贾茗提了火炉和清水进来,将水烧上后,退了出去。
贾琏好奇道:“芸哥儿,你从哪儿弄来的那么机灵的老鹰啊?”
“呵呵,是薛大哥在宁波买回来的,我又让人特意训练了一番,勉强能起些作用。”贾芸摆弄茶具,笑着回道。
薛蟠道:“还别说,昨夜幸亏老鹰提前了一盏茶时间预警,咱们才能这么轻松将那群贼子全部拿下。”
贾芸笑着了看了他一眼,说:“你真以为只有老鹰预警就行了?关键还在咱们的亲卫,周围几条街都有暗哨……”
贾琏赞叹道:“你的这些亲卫确实厉害,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
贾府以前的亲卫也是很厉害的。
但现在府里的护卫只知道吃酒赌博。
作威作福,吓唬吓唬平民百姓还行。
真要遇上昨晚的那种阵仗,怕是应付不了。
归根结底,养亲卫是十分耗费钱粮的事,可比养小丫鬟和普通护院费钱多了。
贾府现在看似烈火烹油,实则内里空虚,寅吃卯粮,入不敷出好久了,自然养不起大量的精锐护卫。
贾琏不知道贾芸从哪儿弄来那么多的银子,养这么多的亲卫,但他确实羡慕。
不说别的,平时出行,有这么一大群人簇拥着,也是一件非常威风的事。
贾芸不知道贾琏心里的想法。
见茶水烧开还要一会儿,于是又唤了贾茗端些瓜果点心过来,边吃边聊。
姑苏远不止园林建筑,古韵街道,江南古镇等。
还有味道香甜软糯酥的各种特色小吃闻名于世。
比如奥灶面、枫镇大面、油氽紧酵、卤汁豆腐干、蟹壳黄、枣泥拉糕、海棠梅花糕、鲃肺汤、松鼠鳜鱼、猪油年糕、袜底酥、太湖三白等等,数不胜数。
吃了几块糕点后,贾琏问贾芸道:“芸哥儿,你以后还会参加会试吧?”
“嗯,明年就有恩科会试,我估计是要去试试运气。”贾芸颔首道。
贾琏笑道:“要是你能高中金榜,就是咱们贾家第二个考中进士的了。”
贾芸摇头道:“想中进士,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看好些人三四十岁中了举,就算年轻的了。”
贾琏点头道:“就算难考,可你现在岁数还小啊,不算恩科,就正常参加会试,你也还能考一二十次。”
“哈哈,琏二叔,你这话听着就怎么别扭呢?”贾芸大笑道。
正说笑的时候,突然贾文琳跑了进来:“老爷,京城来了信。”
贾芸点点头,接过信打开一看,面露惊色。
薛蟠急问道:“芸哥儿,京城出事了?”
“嗯,是出事了,还是大事!”贾芸回过神后,道:
“今年会试有人告发科举舞弊,涉及到百多名官员和近三百考生,被逮捕下狱,基本上这届春闱算是废了。”
贾琏皱眉道:“会试二月举行,殿试三月举行,怎么到这会儿了才案发?”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倒是太上皇、皇上、内阁相继作了批示,会从快、从重处置涉案人员。”贾芸摇头道。
科举历来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关系到统治者的根基,和士大夫阶层的核心利益。
别说出现这么大规模的舞弊案,就算是一两人舞弊,都会闹的沸沸扬扬,估计那些涉案人员的结局都不会太好。
简单来说,参加科举时,只要是作弊了被发现的,起步就是流放,但大多都会直接砍头,可见处罚之重。
贾芸这会儿反倒庆幸,今年没有参加会试了。
要知道一旦和这种事牵连在一起,是很难说清的。
同时,对于科举舞弊案,朝廷通常都抱着宁杀错,毋放过的态度迅速处理相关人员,快速平息事端和非议。
只要有所怀疑,就当真的处理,不会讲太多道理,很少有回旋的余地。
贾琏、薛蟠、贾文琳听了后,也都瞠目结舌,震惊万分。
薛蟠后怕道:“我滴个天,芸哥儿,幸好你今年没去参加会试,要不然就麻烦了。”
“是啊,假如你去应考了,就算没有舞弊,只要被人胡乱攀咬几句,就脱不了干系,想洗刷清白都难!”贾琏点头道。
贾文琳笑道:“这说明咱们老爷吉人自有天相。”
“想想去年那会儿,许大人为了让老爷多些磨砺,千方百计阻止老爷参加今年的会试,没想到却让老爷躲过一劫!”
贾芸哈哈大笑道:“这事儿怎么说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正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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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近十天,贾芸等人都呆在林府没有出去。
期间又来了几波冲击府邸的人,都被贾芸的亲卫留下来了。
直到四月中旬,林如海终于从扬州赶了回来。
客厅中,贾芸见他一脸轻松,就知道事情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但他没问,这种事他不想掺和太多,要不是因为林黛玉,他早跑乡下去了。
“这段时间多谢子正帮忙了,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有什么事,直管开口,我绝不推辞。”林如海拱手谢道。
贾芸笑着拱手回道:“不足挂齿,林大人言重了。”
林如海摆了摆手,他和贾芸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有什么事记在心里就成,太过客气,反倒生分了。
接着,他转头对贾琏道:“因为老夫的事,劳累贤侄从京城过来,倒是有些过意不去,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姑苏游玩一番,一应花销都由林府供应。”
贾琏脸色一喜,没有推辞,拱手道谢。
寒暄几句后,林如海对众人笑着说:“江南的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十天以后,我将启程回京述职,到时候咱们一路回去如何?”
贾芸点头道:“我这儿没问题。”
他没问题,薛蟠和贾琏自然也不会有问题,所以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晚上在一起吃了顿饭后,第二天,林如海又要出门去忙,贾芸向他告辞,说要去新得的田庄上看看。
林如海也没挽留,知道贾芸这次过来,本就是要来看田庄的,自己请求他保护林黛玉,让他在林府关了小半个月,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不过他倒是拜托贾芸,说他这几天也没时间陪林黛玉,希望贾芸能带她到乡下散散心。
贾芸满口答应了。
很快,贾芸一行人就收拾好行礼,直奔田庄,路上倒是听到不少消息。
市井传言,就在这几天,以金陵甄家为首的数十个江南大家族,被抄了家。
贾芸知道这是真的。
他虽然一直呆在林府,但对外面的消息却并不闭塞,所以早就知道了甄家的下场。
“甄家跌倒,皇帝吃饱。”贾芸心忖道。
这是林如海拼命换来的政绩,跟贾芸一样,也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得来的。
贾芸的田地位于姑苏吴县,太湖边上,背山面湖,那里气候适宜,土地肥沃,河道纵横,湖荡罗列,物产丰富,又是连成一片田块,更加不可多得。
出了城后。
马车上,林黛玉欢喜雀跃,不时掀开车帘往外瞧。
贾芸一把将她搂过来,放在怀里,笑呵呵道:“是不是很少到野外游玩过?”
“嗯,小时候母亲倒是常带我去上香,自去了京城后,几乎没有出去玩过。”林黛玉抿嘴说道。
顿了顿,她眨巴着眼睛,叹道:“听说吴县盛产大闸蟹,可这会儿却不是吃这个的时候,有些遗憾。”
“你很喜欢吃大闸蟹?”贾芸好奇道。
林黛玉摇头道:“不说是很喜欢吃,只是这会儿要去吴县,就突然想吃了。”
贾芸笑道:“你要亲我一口,晚上定让你吃上肥美可口的大闸蟹,怎么样?”
“当真?”林黛玉跃跃欲试道。
贾芸颔首道:“自然,唔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