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谁都能听出卢瑟胡斯口中的痛苦。
靠近他的堕落侍僧们纷纷扬起荆棘鞭子和弯刃,厉声尖啸声回荡在整座大厅,可是战斗牧师的心境和动作从未有如现在一般迅捷和狂暴,手里的符文战锤大开大合,每一个动作就轻松带走一个堕落遗弃者的性命。
头戴金面具的行乐者皱着眉头,卢瑟胡斯的表现微微有些超过他的想象。
卢瑟胡斯一步一步向着祭坛中痛饮回春药水的年迈牧师走去,晦涩的语气不断发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背叛自己的信仰,为什么残害自己的同胞,告诉我,泽尹斯,异端,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
“.…….呵呵呵。”听着自己最为之骄傲的徒弟的话语,跪在祭坛中的泽尹斯放下了混沌圣杯,侧过头,看着外面正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的修道院,泽尹斯的浑浊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些变化,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堕落牧师的面容,咧开皱巴巴的嘴角:“胡斯啊,我为教会献出了一切,鞠躬尽瘁,殚精竭虑,教会已经夺走了我太多。”
“我为教会效命一生,当了十九年的战斗牧师,三十多年的传教牧师,我将我的生命都献给了对抗邪恶的战场和这座北方寒冷的疆土,可我出生的地方是南方行省的艾维领啊,胡斯,教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驳回我的请求,甚至残忍的把我派遣至这座苦寒之地的修道院,任一个油尽灯枯的老人死在距离故乡数千里外的陌生坟冢。”
泽尹斯悲凉的大笑,仿佛嘲笑自己的一生:“我艰辛清苦的奉献了一辈子,青春、家人、荣誉、朋友,全都没了,到头来,孤独终老在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鬼地方。”
“我不想死在北方,更不想死在一个默默无闻的地方,所做的一切寂寥无闻,哈哈哈哈哈,我亲眼看着自己身体一天比一天枯藁,瘦弱,各种将死的症状一次又一次冒出来,我却无能为力,无数个深夜跪在西格玛的圣像前祈求他一丝怜悯,求他帮助我,结果呢?”年迈牧师的身体出现了不可逆转的突变,与其说是混沌的力量改造了他的躯体,不如说是恶魔正在窃取他的苍老身躯,泽尹斯状若疯狂的大笑,两行紫红色的血泪划过皱纹抹平如丝绸的面颊:“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
!”
卢瑟胡斯沉默着,曾经让他发自内心尊敬、崇拜的老牧师,现在,老牧师内心充满绝望和欲望,疯癫痴狂地堕落于此生对抗的混沌。
修道院外墙的火焰已经蔓延到了侍僧们平日居住的寝室,今夜,哪些寝室里面除了十几具冰冷的尸体之外,就只剩下空荡荡的床铺,如果不是修道院主楼钟塔和外墙之间距离较大,卢瑟胡斯所在的大厅也会被焚烧殆尽,他连同在场所有堕落者一起,共赴死亡。
“加入我们吧!胡斯,我最骄傲的徒弟!欢愉王子的康慨你根本无法想象。”巨大的口裂将泽尹斯的面颊分开,枯藁的手臂变成锋利的爪子和迅捷的蟹钳,修长弯曲的尾巴如毒蛇般缠绕一起,隐藏在牧师袍下的身躯逐渐舒展起来,相较之下甚至比卢瑟胡斯高出两个头,泽尹斯炫耀似的展示自己被欢愉王子赐福的肢体,苍老的声音变得细而尖锐:“没有大而僵化的教会来压抑自己无穷欲求和欢愉享受,没有社会风俗对言行的要求,凡人们不必再被道德重压着,来自社会的限制约束对于我们不再生效!”
堕落之后的泽尹斯,眼中最后一点人性的理智荡然无存,只剩下邪神色孽的意志,他一边委婉劝说着卢瑟胡斯加入其中,一边警惕地迈开步伐,随时准备攻击。
“作为对抗混沌的教会牧师,你早该知道的,邪神会满足你的一切欲望,甚至永生,但是一切不会如你所想的那般,当饮下第一口的那一刻开始…….”卢瑟胡斯心理转过许多复杂的情绪,悲伤、崩溃、无奈、愤怒:“你和我,注定不死不休!”
“真可惜啊,我最骄傲的徒弟,看来你没有享受欢愉的好运了。”堕落牧师笑了笑,细长脖颈左右扭动几下。
“战斗之前,我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你只回答‘是和不是’。”卢瑟胡斯语气低沉,背后炼狱般的大火映照着他的身影:“维斯蒙德镇的教堂被野兽人攻破,是不是你一手安排的。”
“是。”泽尹斯不置可否的点头,神色轻松:“法布里克那个碍事的家伙险些撞破了我的计划,他这个一个替死鬼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你这个叛徒!”
紧握符文战锤的双手勐地一甩,明艳的火焰在锤头上燃烧,当卢瑟胡斯说完最后一个字,堕落牧师如离弦之箭冲至他的身前,细眼中充满兴奋和残忍,战锤和利爪击打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战斗过程中,堕落牧师的变异肢体不断地抽打,用鼓胀的下颚去撕咬,如同那些饥饿的野兽一般,大量的混沌迹象在泽尹斯的身上出现,他原有的手臂已经完全退化成长鞭状的触须或者钳子,鼓起血包的肿瘤,浮现在泽尹斯的全身。
堕落牧师面庞带着婉转微笑,蛇信子般细长、分叉的紫舌头,舔舐利爪上卢瑟胡斯的血液,发出极乐般的尖叫:“啊,久违的力量,阔别了数十年的时间啊。”
当泽尹斯扬起蟹钳的时候,他的视线被战锤所阻挡,折让卢瑟胡斯有充足的时间释放出自己的战斗技巧。
“双尾彗星惩戒!”年轻的战斗牧师举锤高于头顶,他打出了一套完整的战锤连击,重击符文的加持下,沉重的战锤几乎砸碎了堕落牧师的蟹钳,作为代价,他挥出去的每一下攻击都是以伤换伤。
“铛铛铛”一连串的金石碰撞声,蟹钳表面坚硬的角质层被迫承受住了战锤接连不断的挥击,堕落牧师的丑陋面庞极度扭曲:“小子,你必须付出.......”
“来吧!泽尹斯!”卢瑟胡斯吼叫着扑向堕落牧师,他的狂热逐渐歇斯底里。
战斗牧师手中战锤左右连挥,在泽尹斯的两臂和腹部各留下了一道灼烧过的凹痕,堕落牧师的利爪险些划过卢瑟胡斯的眼睛,但偏离在了半身板甲上,留下三道划痕,他们的每一次进攻都是直取对方的要害之处,不死不休。
泽尹斯的修长尾巴才擦过卢瑟胡斯的脖颈,下一秒,烙红的战锤就直接朝着堕落牧师的头领一锤落下,哀嚎声中,他的变异伸出转着圈朝向卢瑟胡斯不断攻去。
堕落牧师在交战中落入下风,泽尹斯迅速后撤,同时大厅内的堕落侍僧和圣武士们朝着卢瑟胡斯一拥而上。
血花四溅,堕落者的尸骸一具具倒在了年轻的战斗牧师的身前,卢瑟胡斯极端的沉默,他在冷漠中双手握着战锤不断挥出,再砸烂一团烂泥,而堕落者的攻击全部落在了曾经属于老牧师的板甲上,徒增痕迹。
多么的讽刺。
“你们都已经背叛了信仰。”卢瑟胡斯在战斗中蓦然开口道,冷冽目光凝视在堕落牧师身上,后者身披数创,变异成蟹钳的一臂无力地垂在身侧,额头上大小不一的几个角被锤断半数,即使邪神赐予的身躯正在不断恢复,但是泽尹斯仍然恐惧。
有着巨大口裂的狰狞面孔阴沉得就像极北的寒冰,因为他已经感到了疲惫和虚弱,发自灵魂的虚弱。
堕落牧师知道,即使卢瑟胡斯手中那柄武器威力巨大,他的战斗力也只是能威胁到自己,相当大的可能奈何不了自己,给他足够的时间就可以凌驾于昔日的徒弟之上,可惜痛饮混沌圣杯时间尚短的泽尹斯还没能很好地掌握欢愉王子的污秽力量。
但是,堕落牧师面临一个严重而致命的状况。
他老了,老的不成样子。
泽尹斯的身体不再年轻,也已经数十年没拿起武器,仅仅是拿起年轻时使用的战锤对他来说已是不小挑战,他的战斗技巧早已退化,感官的强化尚未显现出来,动作变得缓慢了,刚才的交锋中,泽尹斯至少错过两次一击击杀昔日徒弟的机会,堕落牧师不知道在力量不足和受伤严重的自己是否还有战胜卢瑟胡斯的可能,只得暂时寄希望于堕落侍僧和堕落圣武士们给战斗牧师多造成一些伤势。
如果再给泽尹斯一周左右的时间,彻底掌握新身体的各方面,泽尹斯自己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对战昔日的徒弟绝不落入下风。
可是现在,碎裂的蟹钳的剧烈疼痛感和灵魂虚弱已经让他饱受折磨,堕落牧师心知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胡斯,我最后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要么和我一起侍奉欢愉王子,要么去死!”泽尹斯脸上的斑驳脱落的苍白肌肤蠕动着,他的伤势很重。
回答他的只有无言的沉默和厮杀声响。
修道院的火势越烧越旺,一开始还在外墙上的火舌已经蔓延到了整座钟塔,蜡烛和窗户外面垂下的帘布被火焰点燃,悬挂在天花板上的铁质吊灯,发出即将断开的崩裂声,被火焰照得通红的大厅内变得极度危险。
金属和利爪相交一处,大厅内摆放羊皮纸书籍的大木架子倒塌,坍塌的屋顶和坠下的房梁丝毫没有影响曾经的导师和徒弟之间的决斗,任何靠近的堕落侍僧都被他们两位的战斗所波及,化成骸骨和断裂的残躯。
大厅之中,战斗依旧在继续,依靠着大厅内部废墟上燃烧的火光和余尽,战斗牧师和堕落牧师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不死不休,卢瑟胡斯经过连续地压制性攻击,取得绝对上风。
战斗牧师挥动战锤的攻击频率越来越快,新伤添旧伤,堕落牧师的精神愈发狂暴,整座大厅内还活着的没有几个,剩下的堕落者无一不是在寻找逃出火海的方向,被炙热炭烤的滋味绝不好受:“胡斯,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你以为杀了我就能一劳永逸,彻底解决混沌腐化吗?!你算什么东西!那么多牧师,你又能保证有几个人一直恪守本心!”
卢瑟胡斯手中符文战锤大力砸下,上面附着的双尾彗星之力刺痛着泽尹斯的神经:“我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像你这样的堕落者,我见一个杀一个。”
被捶打的血肉淋漓之后,泽尹斯狂暴的精神开始冷静下来,堕落牧师尝试用不同的方法转移卢瑟胡斯的注意力,用话语循循善诱,诉说以往的事情,搏求片刻的机会。
但是泽尹斯太过于了解卢瑟胡斯了,又不那么了解。
年轻的战斗牧师始终没有给泽尹斯一点破绽,卢瑟胡斯抬起战锤,朝着被击退的堕落牧师大步流星地撞去,战锤从右侧肋下勐击而去。
“杀了我,你将一无所有!能继承的教堂,能被继承的传教牧师位置!不能杀我!”堕落牧师感到了深深恐惧,卢瑟胡斯没有说话,战锤再次和利爪交锋,泽尹斯被卢瑟胡斯的巨大力道打得双膝跪下,堕落牧师硬抗住了这一击。
“噗!”战锤传来的巨力几乎震碎了泽尹斯五脏六腑,堕落牧师咬紧了牙关,面目狰狞扭曲,随后,年轻的战斗牧师一脚重重踏在他的胸腔上,战锤高高扬起,准备最后一击。
“我发誓你会孤立无援的,卢瑟胡斯。”泽尹斯的扭曲面庞逐渐变得青灰色,大口大口的浓稠血浆从喉间冒出:“咳咳…….你无法理解我们,你对我们所面临的诱惑一无所知。你…….当然是个好牧师,但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真正的有自我诉求的普通人,咳咳…….从来不是。”
堕落牧师身上已经布满了烧伤的痕迹,胸前和脸上的血肉更是糜烂不堪,那都是被净化之力和战锤造成的。
“…….不负西格玛之血。”
战锤落下,战斗牧师脚下多出一具无首尸体。
几分钟后,浑身大小伤势的卢瑟胡斯来到了燃烧的修道院前,迷茫的目光凝视其中,他第一次感到了对信仰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