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放亮,台风扫过的竹光村,依旧是瓢泼大雨,大石根三条溪流相汇,洪水已淹过三块巨石,山洪冲击着河床的石块,时不时发轰鸣的声音,令人心惊胆战。
洪水还在高涨,浸到姑姑家泥瓦房的屋脚,姑姑勒令江娆、林木往正屋移,担心泥瓦房经受不住而坍塌。是否百年一遇或50年一遇,无从考究,姑姑说,“自嫁到竹光村大石根以来,没见过如此的大风暴雨。”
林木担心着黄兴钟,披着雨衣,淌着水,想往长河垌百香果基地走,出到姑姑家屋尾外面,泥黄洪水已将机耕路淹没,洄水湾旁边的竹林已被淹浸,偶有竹尾在洪水面摇曳着。河床的落差,使洪水翻腾滚滚,波涛汹涌,浪声不断,宛若滚滚流水的黄河。
雨水阻挡了视线,长河垌百香果基地模糊一片。林木贮立着,强烈的不祥预感在心头缭绕着。
林木快速地从姑姑家屋尾外面抽回,淌着水向黄兴钟家跑去。
哑婆披头散发,带着两个孩子呆呆的在屋檐站着,见林木,嘴里呀呀呀地叫着,突然扯住了林木的雨衣袖。
“黄兴钟呢,黄兴钟呢,黄兴钟回来没有?”林木撕声力揭地问。
“爸爸昨晚一夜都没有回家。”两个孩子一脸的平静,用手斩着流下来的雨水。
哑婆扯着林木不放。林木大叫一声,“我去找黄兴钟,”哑婆才放开了手。
林木跑回到姑姑家,见姑姑和江娆,心里似钻般难受,“黄兴钟昨晚没有回家呢。”
姑姑江俏感到大事不妙,就打电话给了陈队长,还是感到心神不宁的,拿起手机拨了一个手机号码,“冯宁,台风暴雨横扫屋里了,出大事了,快,快马加鞭的回来。”
“冯宁是谁?”林木望着江娆。
“我姑爷,我们想办法去百香果基地去看看吧。”江娆也穿上了雨衣。
“从村口那桥过,折反,经过对面的梯田,可以去到长河垌。”姑姑忧心忡忡。
林木、江娆就向村口跑。一路上,路边的树木被吹倒了不少,这些都无暇顾及了,跑得急急的,村口的那座桥,洪水都淹到桥面了,林木拖着江娆淌着水走了过去,然后转返回长河垌方向。
林木、江娆到达百香果基地,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灌溉渠的水似河流样倾泄而下,百香果基地各地块漫满黄泥浆水,太阳能频振式杀虫灯倒了,百香果藤蔓架倒了,被吹折断的百香果藤蔓四处飞散,已经成形的果子沾满黄泥浆,掉得满地都是。
江娆瞬间感到锥心般疼痛,天地在摇晃,手脚酸软,软软地跪在田埂上。
“江娆……”林木悲痛地拉起江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哦,只是未到伤心时。
“完了……完了……”江娆喃喃自语,在大自然的肆虐下,人是那么缈小和软弱无力。
“黄兴钟……”林木突然往百香果基地跑,边跑边叫,“黄兴钟……”
雨水哗哗啦啦地下,百香果基地一遍狼藉,满目疮痍,哪有黄兴钟的影子?
难道黄兴钟被洪水冲走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好兄弟懂水性,会游泳,怎么可能被洪水冲走呢?”林木喃喃自语,又好像在安慰自己。
“我们先回去吧,这大雨滂沱的,”江娆已是有气无力,“但愿黄兴钟吉人有吉相,能平安回来吧。”
在折返回的路上,林木、江娆步子沉沉的,雨衣裹着的身子像掏空一样,走得摇摇晃晃,再也承受不了任何的重量,哪怕是雨水,只要再多两滴留在雨衣上,也会把他俩压沉,压跨。
林木、江娆非常艰难地回到姑姑家,已是中午十二点了,滂沱大雨是停了,但天空依旧是乌云密布,阴阴沉沉。
黄兴钟的音讯依然没有。大家估摸,黄兴钟被洪水冲走了。洪水就像猛兽,哪怕你再魁梧,也一样把你淹没。
人性的恐惧笼罩着竹光村大石根,也驱动着大石根群众加入搜寻行列。大石根石牛岭溪流成了搜寻的目标。
满河的洪涝,湍急的洪水,像一张血盘大口一样,吞噬着万物。真是欺山莫欺水哦。搜寻的人小心翼翼,沿溪河搜寻,没有丝毫的足迹。没有人知道黄兴钟在哪里,具体发生了什么,黄兴钟就是在大石根找不着了。
午后,大石根石牛岭溪河的洪水开始消退,通住长河垌的机耕路显露出来。林木踩着满是泥浆的机耕路缓缓地向洄水湾方向移动。
接过长河垌溪流上面的石彻拱垌已完全坍塌,湍急的洪水飞溅到机耕路上,溅到林木的脚上。
林木呆呆地望着洄水湾回漩的洪流,黄兴钟摸鱼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林木假设着台风来时黄兴钟在百香果基地劳作的情境:第一种,台风到,猛扫百香果藤架,黄兴钟拼命扶,黄兴钟应该在基地上,百香果藤架也不会压他至死。第二种,台风到,黄兴钟撒蹆就跑,就算失足失落洄水湾,凭他对洄水湾的熟悉,也会游上岸回家。第三种,是洪水冲塌了拱垌淹过拱垌的地方,才离开百香果基地,林木淌过拱垌的地方被洪水冲走。
如果是第三种,台风来后,那黄兴钟在百香果基地的时间少少都有几个小时。
“真是蠢到家了。”林木噙着泪水,目光缓缓地游离洄水湾,向竹林望去。
从竹根上半截撕折破的单竹一条一条的,在洪水中摇拽浮动着,撕折破口随着洪水的消退慢慢地显现出来,破口下面的竹子截拦着洪水流来的垃圾,缠着竹子根,随着洪水的滚浪浮动着。
裤子?脚?
林木擦了擦眼晴,朝竹林子靠近,浮动的垃圾边真的是一条裤子在漂动着,裤子口露出了人的脚板和脚趾。
“快来人呀,找到黄兴钟了。”林木竭尽全力地嘶叫。
“快来人呀,找到黄兴钟了…”
姑姑江俏从屋里急急地走出来,边打手机边向林木走近。
不久,陈队长拿着牛绳,带着一帮人也来了。
在众人的合力下,牛绳终于绑到那条裤子的脚板了。拖上来,光着上身,黝黑黝黑的,果真是黄兴钟,已没有气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