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说起骨啜王子。
常久便说,前些日子有一晚,外边嘈杂,听说骨啜王子被刺,妹妹可曾知道,可曾派人去看过?
不料怀西却说道,姐姐,对于男子,我年纪尚小,亦还不曾爱慕过谁,但从小见惯父王成群妻妾争风吃醋从无宁日,我也是有自己想法的。男人只要喜欢你,你越不爱理他,他越上赶着你,男人一旦厌弃你,你便天天千娇百媚一刻不离关切他服侍他,他照样弃之如敝屣。我才不会派人去看他,我只假装不知。
常久讶然笑问,这便是有情却似无情么?怀西摇头又点头,或许是,或许不是。你看那石姑娘,一路风尘仆仆追李将军到直到凉州,能把李将军的心暖热么?不能,照样是凉的。李将军不喜欢她,照样不正眼瞧她,还亲手把她送进凉州的官府。并不违心去娶她。
怀西说,我不可能做跟石姑娘一样的事,我只等着爱慕我的人来爱我,不可能追着人家,拼命去爱人家以换来人家对我的爱慕,须知是换不来的。我父王便是这样的人,坐享诸多女人对他的爱,却从不爱任何一个女人。而我娘,爱我父王爱得死心塌地,却只换来成天以泪洗面,面对父王诸多的莺莺燕燕,尽管心里恨得要死,却也得笑颜以对,怕人家在父王面前说她不好,怕父王不再理她,累。
常久又问,那你心里对骨啜王子有爱慕么。怀西摇头,怎么可能有。若是由得我自己,我这辈子根本不想我的生命里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常久心里不由对怀西暗暗佩服起来,也有些想不通。怀西好象什么都明白,但却屈从于命运的安排,你爱我也好,不爱我也罢,我会嫁给你,虽说不爱慕。常久想着自己,想着自己若是不喜欢一个人,是绝不会嫁给他,跟他一个屋檐下过一辈子,她会疯掉。
自从捉放阙律啜,又把石珍珍交由当地官府处理后,和亲使团好象一下子安静了许多,再没有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但玉珠仍是杳无音信,好在怀西也似已渐渐不再提起。
几次与李将军擦肩而过,一如陌路,李将军仍是冷冷的,几次似有话要说,常久直视前方,视若无睹,李将军便也作罢。
这一日进了肃州城,歇脚的时候,怀西兴冲冲来找常久,“姐姐,过了肃州,便是沙州,就要出玉门关了,趁着今日进城的时间早,咱们是不是去祭拜一下霍大将军?”
“好啊!”常久亦是高兴得双眼光芒闪闪,“我正有此意,想喝喝那被霍去病大将军搀了酒的泉水是何种滋味,凭吊一下他立过大功的古战场,怀想一下当年少年大将军在此叱咤风云的雄姿英发。”
“好啊,一拍即合呢,那就走吧。”
常久嘱咐绿柳和圆月,“你们在家好生待着,我和公主去去就来。”
圆月跟出来,看着公主和常久,有些不放心地问,“小姐,就你跟公主两个人么?”
“嗯。两个人正好,人多了心烦。”常久牵了怀西的手,两个人又说又笑地出了门,走了几步,常久想得不对了,问怀西,“咱俩就这么走着去么?”
怀西一想,“也是啊,可我不会骑马怎么办,那些地方是山岭之处,车轿肯定是过不去的。”
“找那种人抬的轿子呢,也费劲,不如找雇个马,叫人牵着,你坐了,总也比走过去好些,怕你半路累了,往回返的时候怎么办?”
常久拉着怀西的手,跑到一处出雇骡马的地方,指着一匹脚力不错的马说,“老板,我们想租你那匹,还要一个牵马的伙计,天黑以前就回来了,多少银子?”
老板伸出一只手,“五两。”
“好嘞。五两就五两。”常久伸手往腰间摸,一摸之下,不由失笑,“妹妹,坏事了,我瞧你出来也是不带银子的吧?”
怀西笑,“偏没想到还要带这个。”
一个冰冷沉闷的声音响起,“公主,常姑娘,你俩在这里干什么?”
常久不用回头,听声音也知道是李临淮将军,她不想跟他说话呢,便没有作声,扭头便走,怀西只得跟上,一边走一边说,“李将军,我们想雇个脚力,去祭拜一下霍将军,可是没带银子,只能走着去了,你要一起去么?”
李临淮听说她们要去祭拜霍去病,知道荒野偏僻,这会儿已是后半晌,更不放心,忙带着两个随从追了上来。
将两人截住,命两个随从下了马,叫怀西和常久各骑一马,随从牵着走。常久本不想见李将军,却又想去祭拜霍大将军,亦不想扫了怀西的兴,便勉强上了马。
一路上只听怀西咭咭呱呱说笑个不停,常久偶尔回应,李将军不发一语。常久虽不高兴,却也知道,多亏了李将军跟了来,一是荒山野岭的,可保公主安全,再者,李将军不来,她都找不到那个古战场在哪里。
李将军带领常久和公主,登上一处荒岭,一向不喜多语的李将军,此时扬鞭指点,亦是有些兴奋,滔滔不绝。
“当年,匈奴赶走月氏与乌孙,在这里盘踞虎视眈眈,直接威胁我汉家天下的安危。也隔绝了我们去往西域的通道。霍大将军一年之中,三进河西,二次大战,一次受降,一举扫尽匈奴盘踞在河西的各部势力。立下不朽功勋,那年,他才只有十九岁,正真是不世出的少年英雄。第一战,六天转战几千里,击溃匈奴五个部落第二战,仅以微小代价,歼敌三万余,将大王、王母、王子、阏氏、官员捉了一大堆。总之,大获全胜。浑邪王、休屠王两部仅带着些残兵败逃,此战之后,浑邪王杀掉休屠王投奔汉家,霍大将军又奉天子之命前来受降。”
怀西咯咯笑,“匈奴从此哀歌,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无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