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笑应,“小姐还能伶牙俐齿地训斥我们,可见是没什么事,我们倒也放心了,只是小姐对着书卷痴痴傻傻的笑什么呢,叫人心里好生不安。是书卷中有什么好笑的事么?”
“我惯常不就如此么,偏这会儿又疑神疑鬼起来。”常久收了书卷,便躺下了,“我累了,你俩也歇了吧。”
绿柳和圆月便收了手上的活,也躺下了,吹熄了灯烛,圆月在黑暗中问,“小姐,听他们说这一带沙匪很多呢,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这心里倒真是有些不安呢。”
“你听谁说的?”
“咱们沿途停歇的绿洲里,好多人都这么说,便是护卫咱们的那些精骑士卒们,也有人在私下里说。”
“未必真有。就算有,不是还有李将军他们么,担心什么?”
“前面一个商队,带着好些东西,哪一样不是招人眼红的?更别说怀西公主的嫁妆了,我这心里有些不踏实。”
“没事,睡吧。有李将军他们在,万事没忧。”常久安慰圆月,其实自己心里也不踏实,她倒是想着亲自问问李将军,奈何总也见不了他人。
此日清早,常久起的特别早,便在李将军帐外附近徘徊,忽见他大帐的门帘一掀,李将军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帐门口,早有一个随从给他牵了马过来。
常久喜出望外,忙叫了一声,“李将军!”便快步跑了过去,李临淮的身影一僵,他听见了常久的呼唤,知道她人就在十几步开外的地方,正在朝他跑过来,他硬是忍住没有回头,似没听见她叫他一样,朝马腹上狠狠踢了一脚,便跑远了。
她明明叫得挺大声,不信他没听见,见他就从她眼皮底下,这么轻悄悄地溜掉了,便跑过去问他大帐前的士卒,“我那日叫你转告将军的话,你说了没?”
那士卒嗫嚅着,“将军每日归来,都挺晚的了,一大早又要出去,回来都是累得倒头便睡,小的看他累成那样,只盼着将军好好歇息一回,哪里还忍多说什么?姑娘请回吧,等将军闲了,小的一定说与他。”
常久笑,“想不到你倒是挺能替将军着想的,好吧,我就信了你,若叫我知道你是胡说,故意不肯跟将军说的,你就小心点。”说完,气哼哼地走了,心下别提多郁闷了。
转眼又过了几天,渐渐,使团里的人都在私下谈论沙匪的事,连怀西都开始问常久了,“我看她们纷纷都在说沙匪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真的假的?听说那些沙匪专门喜欢捉好看的女子去,捉去玩够了,还会连皮带肉都生吃掉,是这样么?”
“听她们胡说,她们就是胆小,也没出过长安,听别人一吓唬,就信以为真,以讹传讹,我小时候来过西州,应该与这次路线差不多,我怎么就没听说过呢,再说,有李将军他们在,便是有什么匪咱们也不怕的。安心啊,没事的。你若不信,可以问问骨啜王子,他对这一带肯定比咱们熟悉得多!”
“我信得过姐姐。本来我是不信的,只是她们老这样说,我见姐姐这几日也老是神思恍惚的,以为姐姐心里是在担忧这事,只是怕吓着了我,不肯说,我才问的。这下我就放心了。”怀西抚抚胸口,舒服地斜躺在车轿内侧,笑看着常久说,“姐姐,你若不是担忧沙匪,那你这几日老是走神,是为着啥呢?”
“没啥。”常久笑笑,掩饰道,“可能真像我那俩丫头说的,被黑尘暴吓得失了魂,还没回呢。”
怀西咯咯笑,“确是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若不是担忧什么事,倒有些像害想思病的样子,你是不是想我太子哥哥了?”
“太子殿下啊?”常久嘴里随意地应着,“确实有些想,也不知他这些日子,在长安都忙些什么呢,肯定又跟常恒一块儿疯跑疯玩了。哎哟不对,他那天来追我,说是堂哥跟他一起来的,可是直到他走,也没见常恒追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嘴上这么说着,心下却是暗暗心惊,她惊觉,这些日子,她心里只想着要见李将军,若不是怀西说起,她都根本记不住还有个太子殿下。
怀西轻声说,“听说太子哥哥已行过加冠礼,且已娶了宇文贞为太子妃,便是你那个好姐妹崔琬,也做了太子的侧室……”
“哦?!”常久不由一惊,看向怀西,“你说的可是真的?”
怀西点头,“当然是真的。路过绿洲驿站的时候,那里的人都在说太子哥哥大婚的事,姐姐可能没有注意,还有去参加太子哥哥婚典返回的一些各国使节呢。”常久问的是崔琬作太子侧室的事,怀西却以为常久被太子娶太子妃的事所惊。
常久默然不语,太子娶宇文贞原本在她意料之中,她并不太意外,只是没想到崔琬果然也成了太子身边的人,想着堂哥常恒,她不仅有些难过。
她扭头望向了车轿外。过往李将军一直在车轿右前方的位置,骑着他那匹大黑,英姿雄伟不紧不慢地前行。可是自从黑尘暴之后,他再没在那个位置出现过,出现在那里的换成了白孝德,原来白孝德的位置,换成了苏子翰。
一阵倦意袭来,一向很少在车轿中睡去的常久,竟然就睡了过去。一直睡到了使团车队进入另一处绿洲,停下来,闹闹哄哄地开始搭帐子时才醒来。一看侧旁的怀西,竟然还在睡着,比她睡得还香。
常久终是有所觉察,觉察到李临淮可能是在躲着自己,可是,为啥呢?她一时之间想不明白。黑尘暴之前,他虽冷傲难以接近,顶多不理人,并不刻意躲避。经过那场黑风暴,他救了自己,又有过那两日的亲密温存,就算他回到使团中又恢复了冷面,但思及那两日他的百般温存,她觉得他多多少少,对她与之前,应该是略有不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