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还算顺利,只遇见几个流匪和小股沙匪,几乎没怎么耽搁行程便赶到了绿洲。
他们到的时候,白孝德的队伍还在路上慢慢行进。那日与沙匪混战让女眷受惊,便是护卫的精骑将士们也是累得很,是以走得有些慢。
在绿洲里安顿好怀西公主、韩王等人后,歇息一晚,第二日早上,他便开始焦躁不安地等待着白孝德带领的使团队伍赶过来会合。一向镇静如山的李临淮,只觉心烦意乱、坐立难安。他的心一直在半空里悬着揪着。他跟谁也不说话,就一个人那么静默着来回踱步。
他终是等不下去了,大黑吃饱喝足,也歇息一晚上了,这会精神头儿很足,他自己便填了填肚子,带了一大袋子牛肉干、十几个馕、三水囊水,十来个随从,跟韩王简单交待了几句,便出发来半路接白孝德的使团。
一路风驰电掣,与白孝德的队伍在中途相遇,他跟白孝德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常久在哪里?”对她的种种牵挂使得他已顾不了避忌。
一向能言善辩,怪话连篇,最喜调侃的白孝德第一次在李临淮面前露出了沮丧的神色,满面愧疚地说道:“李将军,我辜负了您的嘱托,没能保护好常久姑娘……”
李临淮一直提着的心咯噔一下子沉了下去,向着无边无际的深渊里沉去,他的面色瞬间苍白到没有人色,神情忽然便激动起来,伸手如铁钳般抓住白孝德的领口,几乎要把白孝德提了起来,怒喝逼问,“她怎么了?!人在哪里!马上带我去看她!”
“李将军,你先松松手,不要动怒……常久姑娘她为了引开层层叠叠的沙匪,穿了公主的嫁衣骑马逃走了,白孝德无能,不仅没能保护好常久姑娘,还累她引开沙匪,害她至今下落不明……”
“什么?!”李临淮咬牙切齿,怒瞪着双眼斥喝白孝德,“你可真行!我让你保护她,你却用下三滥的手段逼她穿嫁衣引开沙匪!白孝德!这么多年以来,你唯有这一次让我刮目相看!也只有你使得出这种手段!”
李临淮双目血红,愤怒心痛已让他失去了一个将军该有的理智和冷静,他厉声追问道:“往哪个方向逃的?!派人去追了没有?!有音信了没有!”
白孝德往西北方向指了指,连连摇头,愧疚已让他在李将军面前抬不起头,“一开始沙匪太多,根本抽不出人手,后来,已根本看不到人影……”
“混帐!”李临淮怒骂一声,挥鞭往白孝德的脸上甩去,白孝德哪里敢躲,只能生生受着,很快,一道狰狞的血印子斜斜地印在他脸,血水顺着脸便流了下来。
李临淮已无心跟白孝德再浪费口舌,翻身上马,带着十余骑随从,怒鞭催马,望西北方向飞驰而去,卷起一阵阵沙尘。
一路驰去,天上没有飞鸟,地上没有寸草,悔恨若藤蔓一般一条条缠绕着李将军的心,已快要把他整个人吞噬,黑尘暴之后的那人黑夜里,他一个人踽踽独行在荒漠,所经历的那百蚁啮心的那种绝望又浮了上来,挥之不去!
他在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被一些无聊之言所困扰,明明自己喜欢她喜欢得要死,恨不能时时把她逮在自己身边,一眼不眨地对着她看,却又狠心冷落她,逼她自己说出绝情的话与他反目成仇,若然不是他的冷落,或许她不会那么固执地排斥他,坚决不跟他走!然而,即便那日她固执,他为何任她自己固执,没有强行带走她?!若然没有之前的这些,他又何必如此刻这般煎熬,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想来,他先到达绿洲后,那些心乱如麻的焦躁不安,仿佛便是冥冥之中的一种不祥预感。跑了一整天,黑夜来临了,李临淮仍不肯停下寻找的步伐,仍在奋马前行,随从有些受不了了,上前怯怯地说,“李将军,我们是不是找个地方稍事歇息一下,吃点东西喝口水,让马也歇一会儿,它们连续飞驰两天,十分疲累,刚歇了一晚,喘了一口气,还没有完全歇息过来,又被我们骑了出来,这又奔波了一整天了……”
李临淮从自己的情绪里回过神来,想了一下,才说,“找个地方歇一会儿,让它们喘口气!”这才下了马,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和十几个随从,谁也不说话,就是默默地吃东西喝水,夜静静的,死寂一般,只偶尔听到一旁的马喷个响鼻。
李临淮咬了口馕,慢慢地嚼着,腹中饥肠辘辘,嘴里的东西却噎着他,怎么也咽不下去,似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堵着一般。
忽然,他好象隐隐听到似有马蹄声,起初他还以为是附近歇息的马在刨蹄,但凝神听了一回,他确定确实是有人骑着马在往这边来。
“常久?是常久骑着马过来了?”他激动地站起身来,催问他的随从,“快,你们也听听,是不是有人骑着马朝这边来了?”
众随从都停下吃喝,侧耳细听了一会儿,“李将军,好似是确有马往这边来了,而且不是一群,是单人匹马。这么晚了,说不定极有可能是常副使摆脱了沙匪,自己又跑回来了。”
说话间,那马蹄的响声便越来越近了,夜色中,影影绰绰似已可看见马,看见马背上的人影,李临淮心情激动得不能自抑,正要迎上去查看,那马却远远地站住,不再往前走,却听得马上的人已警惕地开口发问了,“喂,前面的是什么人?”
竟然是个男子的声音,李临淮激动的心情蓦地便冷了下来,不由怒骂道,“你是什么东西,鬼鬼崇崇地站在那里,进又不进,退又不退!什么玩意儿!”
一众随从自各亲使团出发,便一直跟着李将军,还从不曾见他如今天这样过,便是上次黑尘暴常久姑娘失踪,也未见如此失常过!听到他竟然莫明其妙便骂起人来,有几个便忍不住轻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