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久说到这里,略顿了顿,换了一下握剑的手,继续说道,“以后,我与将军之间,若是说与出使有关的事,我随叫随到。若再说这些无聊的事,莫怪我翻脸无情!”
常久的话如一柄利剑插在李临淮心上,让他浑身沸腾的热血瞬间冷却下来,他听得出来,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并不在向他使小性子,她是真真切切地在疏远他,一点一点地拉开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直到他再也够不着她。他的双臂一松,常久已脱出他的怀抱,缓缓远去。他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心里疼到几乎无法呼吸,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无限爱恋的小女子离他越来越远,却不知道怎么样补救才能够抓住她……
起程的日子到了,一切都已就绪,只等着骨啜王子的消息。常伯母给怀西准备的嫁衣和凤冠霞帔已备好,拿到怀西与常久住的房中让怀西试嫁衣。
常治站在房门外,听着里面说话的声音,想像着里面怀西穿上红嫁衣的样子,心中恨得发狂,他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忽地一掀门帘,不声不响地跨了进来,目光凶狠地瞪住已穿好嫁衣,披戴好凤冠霞帔的怀西。
常伯母新制的嫁衣雍容华美大气,穿戴在本就绝色姝丽的怀西身上,相得益彰,更觉其倾国倾城处佳人举世无双。
常伯母、常久还有一些服侍的仆妇丫环,半屋子的人见常治突然闯进来,面色很难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全都愣愣地看住他,怀西也看着他,知道他心里难过,眼圈便也慢慢地红了。
常伯母不明所以,见常治突然闯进来,便厉声训斥他,“还懂不懂点规矩?!快出去!怀西公主在这里试嫁衣,你在这里做什么?!”
常久想起六哥曾对自己说过的一些话,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忙上前去把常治连推带拉给推了出去,低声哄他道,“六哥,你可不能太任性,把事情弄到没法收场的地步。会害死怀西的知道不知道?突骑施那边,吐蕃人正瞪大眼睛准备挑刺呢。”
便在此时,已有丫环进来报信说,“外面的车轿已备好,骨啜王子迎娶公主殿下的人马也已到边界,韩王传令即时起程呢。”
常治眼睛红红地,声音狠厉,“我要随你们一起,送怀西到突骑施!”
常久担心他控制不住自己闹事,便说道,“可以送到边界,送到突骑施不行!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们所有的人都得掉脑袋。”
说完,怕激得他发起狂来,又说道,“怀西已是你的妹妹,她嫁到突骑施,依恃你的地方还正多,你可不能只图自己一时痛快,让她感觉你除了会闹事,根本靠不住。怀西虽比我还小一岁,她可比我灵醒多了。”
常治似是有些听进去了,最后,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我想亲自送她上车轿。”
常久叹口气,回想前日去草原玩,他与怀西一直粘乎在一起,料定他与怀西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猜不出来,也不便深问,那日,她自己与李临淮也是一团糟,也没法顾得了许多。
“好吧。只要你好好的,不胡闹。我可以答应你。”常久答应常治后,两人又一起回到房内,常久对怀西说,“骨啜王子已到边界了,好了的话,咱们就起程吧?”
怀西默默点头,看了眼常治,忽然俯身在一旁的常伯母怀中大哭起来,“娘,我不想出嫁!”
常伯母被怀西这一哭,心里酸酸楚楚的也不好受起来,眼中也落下泪来,拍抚着安慰她,“怀西乖,突骑施离西州也不远,你虽说嫁过去了,可还是娘的女儿,想回娘家,随时都可以的,捎一句话过来,娘就会叫哥哥们过去接你回来住。好好的,不哭了。”
常伯母忍住哭,给怀西把大红的盖头遮上,回头看了常治一眼,说道:“常治!送妹妹上车轿。”
常治近前来,揽腰抱了怀西,便望外走,怀西又俯在他的怀里,隔着红盖头,又低低切切地哭了起来,哭得常治心头一软,也落下泪来,硬起心来低声安慰她,“怀西妹妹莫哭,你只管嫁过去,他若敢有半点对你不好,哥哥拍马便去灭了他。”
怀西躲在盖头底下低声抽泣道,“我只是心疼哥哥,我自己什么遭遇,倒是不大关心的,只要哥哥好好的,我便安心了。”
“勿需担心我,只要妹妹好好的,哥哥便一切安好。妹妹若是不好,哥哥便不会安心。”常治把怀西缓缓放进车轿,怔怔地看着蒙了红盖头的怀西,轻抚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终于不得不放开,泪眼相别。
常久不再与怀西同乘一个车轿,她手携长剑,骑上了怒电,目光冷凛地跟在怀西的车轿旁,骑马走在她里侧的,是闷闷不乐的常治,走在左前方的,是李临淮。草原一面之后,这是李临淮第一次见常久,他虽然已不像之前那样频频注目于她,却还是一有机会目光总会扫过她。常久也不去管他,只作没有看见。
车轿行至边界处,果然见骨啜王子带着众多人员隆重的仪仗来迎,彩旗飘飘,仪仗鲜明,居中一辆大车轿装饰着富丽喜庆,便是迎娶新娘的喜轿,倒也算得上郑重其事。
使团的车队停下来,仍是由常治将怀西抱入骨啜王子带来的喜轿中,常治依依不舍地放下轿帘,轿内再次隐隐传来怀西的啜泣声,常治不忍多听,返身回到自己的马旁,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狠抽几鞭,飞马返回西州去了。
常久这里正在给绿柳和圆月交待,“送到这里就好了,你俩就在西州等着我,不必跟到突骑施去,等那边的事一完,我们还是要返回来的,你俩在这边耐心等着便是。”
绿柳和圆月点头,一边也不放心地叮嘱她,“小姐,你可以照顾好自己啊,遇事不要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