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样啊。”李临淮拍拍白孝德的肩,“这次你放心,常副使不随你的队伍,她是跟着我走的。身为将军,不可能不独自面对阵仗,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这次你一定行。至于劳心劳神,一切都是现成的,我已跟你说了那么多,并没有什么难解之处,只管去做就是,不用想太多。”
李临淮觉得说得差不多了,怕常久等得心急,一个人跑掉了,也不管白孝德如何想法,返身出了帐。
晨光曦微中,常久正站在帐外不远处等着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马鞍两侧已悬有行李包袱,她自己已换了男子装束。见他出来,冲着他微笑。
李临淮牵出大黑,多拿了两只灌满水的水囊,又拿了不少肉干、馕之类的食物,带了两套换洗衣物,全部装入一个褡裢中,挂在马背上,这才取了剑,上了马。
宿营地的各帐中,一众人还多在安歇,或者半醒未起中。李临淮与常久一前一后离开了宿营地,向西进发,离开宿营地大约有十几里,两人便离开原先已定的路线,另辟蹊径前行。
没行多久,便见一大河,河不甚宽,河水却深,水亦湍急,浪花激荡飞溅,离岸十几步外,都可溅落人衣。
常久骑马沿着河往西走,越来越近河沿,不时往河中探看,为其河流壮观咂舌。李临淮策马近前,将她护在里边,轻责,“你也是长安长大的,又不是从小长在戈壁荒漠,黄河日日夜夜可闻可见,对着一条河有什么好稀罕的,看得没完。”
常久如愿成行,任李临淮说,也不计较,格格娇笑,“哥哥心里仍有气吧,这半天不说话,一说话就责备我呢。我便是见过黄河,难道就不能看看这里的河了么,我只要想到我这一生就只能见这条一次,心里便就觉得对它很好奇呢,免不了就想多看几眼。”
“看几眼都可以,要往里边让,不要往河沿靠。临行前咱们说好的,你一切听我的,不得顶嘴。”
“嗯嗯,往里靠,一切听哥哥的。”常久果然依言往里边让出好多,还招呼他,“哥哥,你也别那么靠边,往里边靠靠呗!”
李临淮自然依言,与她并骑,扬鞭催马,飞驰前行。
大约行了一二个时辰,往望见前面有一人口稠密,房屋众多的所在,近前去,便见那街市之上一排排房屋皆为石垒成,屋顶亦是覆着瓦片,甚是齐整,铺面林立,卖米的卖盐的,布匹衣料,酒肆茶房,样样皆备,车水马龙,人流熙熙,多身形魁梧,衣裳宽大,街头商贾往来,随处可见,形容各异,一望便知来自不同邦国。
听人言语,没有一句能听懂的。便即如此,入得酒肆茶坊,吃酒喝茶,一无所碍。两人在一家酒肆内点了酒菜肉饭,坐在那里慢慢享用,大约因面孔与大多数人相异,常常招来不少好奇的目光,李临淮只管冷脸吃饭,常久偶尔四下打量,遇到那些好奇的目光,报以一笑,并不以为异。
只苦于言语不通,只能看,不能问。
正吃酒间,一个头顶光秃,脑后鬓间仍乌发如墨的男子笑吟吟地凑了过来,开口说话时,竟然说的长安官话,“两位公子爷是从长安来的吧?”
腔调略有些变异,可是语音清晰,听起来不点不成问题。
李临淮埋头喝酒,闻言侧目扫了那男子一眼,仍然低头喝酒,并不作声。仿佛没听懂他说什么一样。
常久打量了这个身材高大修长,高鼻短胡,浓眉深眼的男子一样,笑眯眯地点头,“是啊,您是哪里人,怎么会说长安官话的?”
“我是波斯商人,常年往来于波斯与长安之间,差不多已有近二十年,有时候在长安一住就是好些个月,早就学会长安官话的。”
常久听了很高兴,有种他乡遇故人的感觉,便邀他坐下,与他兴致勃勃地聊起来,“你如今是要去往长安么?”
“对呀。”
“你一个人?”
那男子摇头笑道,“一个人可不行,我们是几个商队一起的。”
“哦,确实要多结些伴,一来安全,二来打发长途寂寞。”
那男子很健谈,大概商人一般嘴皮子都了得,这是常久从王富贵那里得出的印象,只听他说道,“眼下这个季节是翻越葱岭的黄金季节,这个占国城里,聚集了的近百支商队,都是要去往长安的。”
“真的么?”常久确实有些惊讶,她知道丝绸之路商旅多,却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占国城里便可聚集这么多家商队,那其他小邦小国的聚集起来,岂不是更多?
“这都是保守估计。”
“叫你这么一说,岂不是这小小占国城中一多半商人都是前往长安的?怪不得我刚刚进来时,在街头见到那么商贾模样的人。”
那男子食指拇指一展,比出一个八的手势,“岂止一多半,近八成是。”
常久朗声大笑,“简直是叹为观止呢。”
那男子嘿嘿笑,神情间很是骄傲得意常久也学着他的样子,向了翘翘大拇指,“真是佩服你们,我这一路从长安,觉得真是辛苦,你们常年往来,却一点都不觉得苦似的。”
那男子见常久向他翘大拇指,更得意,拍拍胸脯,笑着说,“习惯了就不觉得苦了。小兄弟你身板这么瘦弱,都能从长安过来,我们这都身强力壮的,更没有问题了。”
李临淮一直在喝酒吃菜,既不制止常久笑谈,也不加入。
常久只觉谈得投机,也不管他,很是关心地问那男子道,“你们在路上要是遇到那种劫匪怎么办?”
“哎呀,这是免不了的。”那男子甚是感慨,“以前遇到,就只能自认倒霉,反正保命要紧,只要不伤及性命,货物丢了就丢了,后来我们许多商队集结一起,相伴前行,武装护商,就好多了。”
“哦哦,看来大家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