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怎么跟我说话,从来没有问过我关于小姐的一个字。我有时候说起来,夫人只要听见,马上便叫我住嘴。倒是老爷背着夫人问过我几次小姐你在外边苦不苦的情况,我只拣那些不大紧的说一些给老爷听,那黑尘暴,那沙匪什么的,我根本提都没敢提,我怕老爷夫人担心……”
“嗯。你做得很对。绿柳,我娘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她其实就是生我的气,便连你也牵连进来了,你心里不要介意。知道她是冲我来的就好了。”
“小姐,我没有介意。我跟你走的时候,也是偷偷走的嘛,我也没跟夫人打招呼,我回来她还肯收留我,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会介意呢。这要是搁在别人家府里,我早被主人把皮给揭了。哪里还能容得下。”
“你这也是为了我受的委屈嘛。揭什么皮呢,是不是?”常久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轻声说道,“我也是怵着我娘,你看我今晚回来吧,不论多晚,总该向他们说一声,问个安的。她不管怎么样,我走一年多,她心里肯定是惦记我的。可是,一来我怕扰了他们的睡眠,我这一请安,我娘先得生半天气,今晚啊,怕是就睡不成了。这二来,我一想到我娘生气,我就没招儿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哎,我真是发愁啊,明天跟他们见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景呢。”
“估计罚跪是免不了的。”绿柳看着常久发愁的样子,一边给她倒茶,一边吃吃笑。
“哎,你不懂。我倒不怕我娘罚我跪,我就怕她不理我。”
“我往日只当小姐天不怕,地不怕,你连沙匪都不怕,你还会怕夫人,夫人总不会比沙匪还凶吧?”
“去去!怎么说话呢,我娘跟沙匪怎么能比?我娘简直比沙匪还凶。”
“啊哈哈哈哈……”绿柳闻言,笑得滚到了一旁,一边笑得流出了眼泪,一边笑得直揉肚子。
常久斜了绿柳一眼,拿过茶壶来自斟自饮,“有那么好笑么?把你笑成那样?”
“嗳哟,小姐,怨不得夫人罚你跪,不理你。就冲你刚刚的话,夫人就该不理你……”
“我娘不理我把你高兴成那样?我跟你说,我娘不高兴,她不理我,你也跟着没什么好果子吃,你不用高兴。”
绿柳好不容易收住笑,坐起来身来,继续给常久倒茶,她也不想小姐老因为担心娘生气的事儿发愁,于是便想方设法把话题引开,于是问她,“小姐,我们从西州返回,你们往西边去,那一路比咱们从长安到西州还要艰险得多吧?”
常久感慨,“从西州起程再往西走,便上了那个葱岭,那上边,冰天雪地,上无飞鸟,下无走兽,中无人烟,真是万古荒凉,风大得能把人刮跑,冷得能把人冻成冰柱,好多地方都是悬崖峭壁,掉下去就得粉身碎骨,简直就不是人能待的地方,比咱们从长安去西州走的那路艰难多了,过了葱岭,便好多了。最过世间最难走的路,再走别处的路,都觉得是坦途。我能活着回来,还真是命大运气好。当然,我们去的时候,那个季节也有些不太合适,有点早,若是再迟上一两个月,就好多了。反正这会儿想起来啊,都是心有余悸。若不是李临……”
常久说着说着,不由地就提到了李临淮的名字,然后她只说出两个字便打住了。
绿柳觉得有些奇怪,看了常久一眼,疑惑地问,“小姐,李临淮将军怎么了?你怎么说着说着,便打住不说了?”
“没什么。”常久打了个呵欠,挥挥手,对绿柳说,“我累了,把这些都收了吧,咱们睡觉。”
“哎哟,你看我这个脑子。”绿柳忙把炕桌上的东西给撤掉了,把炕桌挪开,展开被褥,服侍常久睡觉,“我这一见小姐,一聊起来呀,就高兴得什么都忘了。你说你这一路回来,又是风又尘的又是天寒地冻的,我不说赶紧劝着你歇息,才拉着你聊天。可是糊涂了。”
“没事。好久不见了,聊聊天也放松身心,咱们睡下接着聊,我就是有些累,不想坐着了,想躺着。”
常久钻到被窝里,问绿柳,“那个,你们回来的时候不是跟韩王他们一起的么,那个韩王,对多金公主怎么样?”
韩王是个风流种子,多情而不长情,常久对于多金公主跟了他,还是有诸多担心的,她又在中间替他说过话,这就更回令她不能不替多金公主担些心。
“好得很。”绿柳笑道,“现在两个人怎么样,那就不知道了,毕竟韩王府里的事也不是我一个小丫头能听说到的,不过,从回来的一路看,还是挺不错的。两个人成天腻在一起,要么是两个人骑着一匹马,韩王把那多金公主抱在怀里,打情骂俏的,都不避人耳目,要么是钻在一个轿子里腻歪,两个嘻嘻,叽叽咕咕个没完,他们有时候可能还会在轿子里做那种事儿……哎呀,多金公主叫的那个声音,真是羞人,估计都还以为全世界就她跟韩王两个呢。我跟圆月坐一个轿子里,离他们好远都可以听得见……”
绿柳说到后来,再也说不下去,只吃吃低笑。
“多金也是个苦命的人。韩王生性风流,却看上了多金公主。多金公主年龄小,人也单纯。她跟韩王在一起,未必是最好的选择,若不是当时突骑施的老可敦夫人逼着她娘将多金公主嫁给吐蕃都尉,我也不会替韩王出面说这个话的。但愿韩王到了多金公主这里能收收心,一直对她好下去,否则的话,我也会良心不安的。”
“小姐。多金公主喜欢韩王,韩王喜欢多金公主,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都不是小孩子了,他们好了不好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你不安什么呢?又不是他们互相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