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一瞥,只见李临淮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尽是关切之意。
她只作没有看见,回过头去朝纸上轻轻吹风。令那书信上的墨迹快干。
“常久,你,你一直都还好吧?没,没什么事吧?”李临淮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问了一声。
常久的声音又冷淡下来,“很好啊。你这不都看见了么?”
“那就好。”李临淮尴尬地点点头,他已然感觉到,跟常久谈平叛的事,她就会同他好好地说话,他略一表示关心,或者主动谈一下私事,她马上就翻脸。
本来想多问两句。见此情形,再不敢开口谈私事。只是,刚刚谈了平叛的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沉默着。
还好,这个时候,薛正与秦振武赶了回来,带回了从宗太监那里收取回来的印信文函。他们向李临淮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转而便向常久说,“督军使大人,我们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这些都取回了。”
话音刚落,又有士卒进来报说,“李将军,督军使大人及其随从的帐子均已备好,马上就可以入住。”
“好!”李临淮点头,看向常久,“督军使一路远来,辛苦了,时辰也不早了,那就请先歇息吧。”
“多谢。”常久举步往外走,那士卒赶紧前边带路,薛正与秦振武紧随其后,李临淮走在最后,走出帐来。
常久进了自己的帐中,令跟进来的薛正与秦振武把从宗太监那里收取来的印信等物放下,“一路兼程,都辛苦了。你们先下去歇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薛秦二人退下了。常久的目光扫向李临淮,李临淮当即说道,“督军使大人歇息吧,有事明天说。”
说完赶紧退出了常久的帐子,显得特别识趣。
常久咬着唇,在李临淮退出帐中好一阵子之后,唇边才露出了一点笑意。
次日一大早,李临淮第一件事便是从行伍中选拔副将。常久则是从随从中选了可靠的人立即送书信回长安面见新皇。
李临淮久在军中,识人选材自是常事,很快便选出了一个叫杨守玉的作副将。给自己留了一千士卒,其余士卒全部由他率领,当即前往蓟州。
常久当即收拾东西,准备随杨守玉的部卒前行。李临淮进到她的帐中,对正自收拾行装的常久说,“督军使大人,你不必急着收拾行装,咱们还得在这里驻扎两日,等得我开拔之时,你随我的部卒行动。”
常久停下手中的活儿,直身回头,淡淡说道,“李将军,本使将随杨副将的部卒前行。”
“不!督军使大人。你既然前来督战,就该随主将行动。我对大人的安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随杨副将的部卒前行,万一有个什么差池,李临淮担待不起啊。”
“我既前来督军,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唯愿将军率众早日平定贼寇叛乱,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将士早日奏凯得还。我个人的安危与国泰民安相比,不值一提。我若求安,也不会来这里了。而且,我相信,李将军选出的副将是没有问题的,我随杨副将的部卒行动与随将军的部卒行动一样的安全。请将军勿复多言。”说罢,又转回身去,继续收拾东西。
她想着,她这一番话之后,李临淮应该很快会退出她的帐中,却谁料,他竟然大步前来,大手一伸,早将她的右手握在掌中,沉声说道,“常久,我知道,过往我有许多地方都做得不够好,让你受到了伤害。我敢对天发誓,那都不是我的本意。从我内心来讲,我宁愿自己遍体鳞伤,都不愿意你受到一点点伤害。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能理解。你愿意生多久,我都理解。但是,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赌气。你没来,便也罢了,你既然来了,我就得时时能看见你,这样我才会心安。你跟着杨副将的部卒一起行动,我时时牵挂你的安危,如何能静下心来筹划?”
常久“噌”地自李临淮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冷着脸说,“李将军!这不是论私事的时候!我也没有生你的气。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意已决。咱们分头行动,并不是不再相见。等两部会合之时,不就见了么?有什么好牵挂的。我一个人的安危比万千因这场叛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的安危还重要么?”
常久说完,见李临淮仍然不肯离开,直接将他推了出去。她推他出帐的动作,忽然令他想起西去出使时,在女国住宿那晚的遭遇。
他当时因被她发现不堪之事,有些羞恼,起身欲离开时,她忽然扑过来,自他身后抱住了他……
然后,就在那晚,他与她合二而一。
想起来似在昨天,却又觉得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而现在,她却不顾他的劝告,一意孤行,还连推带搡,将他推出了她的帐中。
既然她如此固执,他却不能置她的安危于不顾,他打算找杨守玉去嘱咐一声。路上对她多加照顾。
但是就好像心有灵犀似的。他刚抬脚准备去找杨副将,常久忽然掀起帐子的门帘,冷声叫道,“李将军,你进来一下!”
李临淮闻唤,精神大振,迈着大步进了帐,“督军使大人,有何吩咐?”
“你要敢去找杨副将说情,要他路上照顾我或者要他不肯带我们行动。我马上再往长安去一份书信,叫新皇下诏,立马把你给撤换掉!听见没有?”
“啊?!”李将军咬唇,差点失笑出声,他真是没有想到,堂堂的督军使大人竟公然如此赤裸裸地威胁他。
常久冷眼看他,“怎么?你不服气?!还是觉得我不敢这么做?!”
“没有,没有!”李临淮连连摇手,“服气!心服口服!我并不敢去讲情!督军使大人一路多保重。我还有事,我去忙了。”
说完,匆匆退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