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久担心的事似乎并没有发生。只是她再也没有见到过崔琬,堂哥也几乎不回家了,她很想找个时机跟堂哥好好谈一谈,只是根本连堂哥的影子都抓不到。
和亲的事却已提上日程,常久忙碌起来,日日被太后遣人召进宫去叮嘱商谈一些事情,回来也多是捧卷长读。
这些事自然是背着太子的,太子见常久近日老在坤宁宫出没,也不叫他一起,偶尔也会问,太后便说,“近日事多,忙不过来,请常久进来帮些忙,别人是不放心的。”
太子便也信以为真,没有多想。常久愿意常待在宫里,本就是他乐见的。
和亲起程的日子一日近似一日,常久心里既喜且惆怅,并不似去朔方那次信心满满,一付无所畏惧的样子,凭空多了一些忧愁。
和亲出行日期已定,六月初六自长安起程。
太子被瞒了个严严实实。常老爷和常夫人也被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常久亦在出行之列。从头到尾,只知道要和亲了,并不知道和亲副使更兼册命副使便是常久。倒是绿柳和圆月兴奋不已民,已在悄然做准备,这次,她俩也是要随行的。
且,圆月趁绿柳不注意的时候,简单写了张小纸条,找个无人处,把自家公子留下的白鸽给放飞往朔方找主人去了。
终于万事具备,只等起程。
行前头一天晌午,太后单独召见了李临淮将军。
“李将军,哀家知你一向思虑周严,行事稳妥,此去万里,既远且险,既要不辱使命,又要保众人平安。将军肩上的担子不轻。不过,哀家相信以将军的能力和资历,早已成竹在胸,并无问题。哀家此次特地召你来,并不是要说这些。哀家是有一私事相托。”
“太后请讲。不论公私,臣都会尽全力去完成。”
“常久,华阴校猎那次,李将军想必也已认识。她与我的孙儿、也就是如今的太子结有婚约,是未来的太子妃。此次西去,她任和新副使和册命副使,这件事暂时只有天子、哀家、你还有常久四个人知道。为避免一些麻烦,等你们远离长安之后,朝中人及她的父母、太子一众人才会知道。是以还请李将军能够保密。”
李临淮静静地听着,心下颇为困惑,却又不能多问。
“哀家所托付你的私事就是,李将军你要确保完成任命的同时,保护好常久安全,否则,哀家将来无法向她的父母及太子交待,这一点,哀家相信李将军也一定能够做到。”
李临淮听到这里,方说道,“太后,臣有一事不明白,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将军有何不明之事,请尽管讲来。”
李临淮得到太后允准,方缓言问道,“既然常久姑娘是未来的太子妃,身份显贵。千金之子,亦坐不垂堂,太后明知此去长途凶险,为何偏要让她履此险途?就算必须派一个女子陪伴公主,另换一个人不好么?”
太后目望虚空,悠悠说道:“李将军,你以后慢慢会明白,为什么哀家一定要派常久去。她在朔方的所作所为,想必将军也有所耳闻。一个身形弱小惹人怜惜的小女子,同时又具有包天大胆,遇非常之事常能果断处置,不计厉害。这样的小女子,并不是伸手就可以抓来一大把的。”
李临淮不再多言,退后一步,施礼,“臣下明白,臣下定谨遵太后叮嘱,必保常久姑娘万全。”
太后颔首微笑,“如此甚好。有李将军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
和亲队伍起程前两天,六月初三,太子起程前往东都巡查。
行前还在常恒的护卫下来跟常久告别,问常久要不要跟他去东都玩耍,问常久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要他从东都带回来?
常久为使他不起疑心,借口推说华阴被刺时的腰部伤因近日劳累又犯了,不适合长途颠簸,不能同去,却也说托他从东都多带些稀奇玩意儿回来。还亲自送他和常恒离开长安踏上驶往东都的路。
两个往东,一个往西。
六月初六早上,长安城中,日头出来没多久,已是骄阳似火,如在蒸笼中一般。鼓乐喧乐,礼仪繁杂的程式之后。和亲队伍终于起动,缓缓离开长安,一路向西。
送行的人载满路途,离开的、送行的,呼儿唤女的,欢笑落泪的,俱各有之。
常久和怀西坐在同一个车轿里,闷声不响,她没有想到自己心中竟然有些难言的离愁别绪,她尽力想让自己表现的欢快些,不要让忧郁的情结绪影响到处在兴奋之中的怀西,似乎难以做到,只好保持微笑着保持沉默。
整个长安城除了太后和天子,再无人知道此行中还有一个常久。堂哥常恒护卫太子去了东都,姐姐爹爹和娘一无所知。
倒是在朔方,有一个人已先知道了此行中确有常久,他默默地看着鸽子带来的那张纸条,方知自己那日所猜并不错。他一再追问,常久却终没有告诉他。然而,萧烈的消息来自圆月,圆月却并不知道此行不只到突骑施这么简单,还有更远更险的路途在等着常久。
如今,两人之间的距离将不止朔方到长安那么远,会越来越远。
这是常久生命中的第二次西行,第一次去西州的时候,她才只有八岁,在西州待了两年,十岁时回到长安。
这一次,她将去到更远的地方,归来,却不知将在何年。
“常久姐姐,我们走多久就到突骑施了?”
常久淡淡笑,“这才刚出了长安城,走得快也得三个月吧。咱们这么庞大的队伍,怕是走不了那么快呢,四五个月也是很可能的。”
怀西眉头皱了起来,“要走那么久么?骨啜说最多一个月就到了。”
“单骑快马差不多。咱们坐着车轿没那么快呢。”
怀西这些日子可能一直处于兴奋之中,聊了没几句,便靠在一旁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