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原城。
清晨,城中刚刚下了一场小雨,虽然不大,但老百姓还是十分高兴,入夏以来可是滴雨未下。
城北一处破旧小院,院子的主人名叫李九,倒不是排行老九,而是此人好酒,为了喝酒,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包括老婆孩子,最后就剩下这个破旧祖屋。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
李九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提着便盆从院里走出。
没过多会儿,一个青年拉着大车,从远处走来,大车上放着几个大桶,隐约散发出阵阵恶臭。
“夜香王,快点,”李九一脸厌恶,鄙视的瞟了青年一眼。
夜香王当然不是名字,可以说是职业,也可以说是他们的绰号。
他本姓王,名字叫大通,三代都是倒夜香的。
所谓夜香其实就是五谷轮回之物,古代没有抽水马桶,每天产生的夜香都是由专人送出城,所以又称这些人夜香郎。
王大通不以为意,停下大车,打开车上的桶盖,接过便盆,将五谷轮回之物倒进大桶。
“九哥,最近发财了。”王大通笑着将便盆还给李九。
“哼,”
李九不屑的哼了一声啥也没说,转身将便盆丢院里,还上门扬长而去。
。。。。。。
县衙之中。
何正从椅子上站起身,又是一夜没睡,两个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他是锦衣卫出身,朱思明离开镇原城的时候,将他留了下来,任务就是抓住宋献策。
当日,张懋赏攻破镇原,只抓了郝摇旗,唯独宋献策消失无踪。
朱思明等人判断,宋献策一定还在城中,至于到底在何处,那就不得而知。
本来搜城是最好方法,可一来人手不足,二来镇原新定,大举搜城容易人心惶惶。
于是任务就落到何正身上。
对于何正来说,此事既是考验,也是机遇。
只可惜,难度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一连三天,依旧杳无音信。
随着时间的流逝,宋献策逃出城的可能越来越大,何正的心越来越沉。
差事估计要办砸了。
何正走到院子里,抄起一捧凉水洗了洗脸,振奋了一下精神。
随后叫上几个新收的手下,出了县衙,继续做最后的努力。
何正几人,寻了处小摊,买了几个大饼,就着面汤,胡乱吃着。
“何头,你说这宋献策会不会已经逃出城了。”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一边吃着,一边问道。
旁边一个悄悄年长的人踢了这人一脚,暗骂道没眼色的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
何正苦笑一声,“谁又说得准,尽人事,听天命吧。”
忽然,几人问道身边传来阵阵臭气。
这一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居然来了一个青年。
“夜香王,你个王八蛋给老子滚远点,”之前说话的青年厌恶的怒喝道。
没错,这个青年正是夜香郎王大通。
“学远,”
何正制止了青年,又对王大通问道:“这位朋友有事?”
王大通踌躇了一会儿,问道:“听说你们是在抓人,是不是真的?”
搜捕宋献策这事不是秘密,不但何正在行动,城中也有通缉令。
城里有人也在暗中留意,想着能不能发笔横财。
何正闻言,心中一动,问道:“不错,何某的确在搜捕宋献策。”
王大通双手搓了搓衣角,腼腆的问道:“是不是有赏金?”
何正笑道:“城门口的通缉令上写着赏金五百两白银,若是你真的能帮我抓住宋献策,何某另有重谢。”
“切,他就一倒夜香的,就凭他,”学远撇了撇嘴。
何正微微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旁边的年长青年连忙拉了拉学远。
王大通咬了咬牙,说道:“大人,小人发现城北的李九可能有问题。”
何正眼睛一亮,连忙站起身,又看看四周,随即将王大通拉到一处偏僻墙角。
“兄弟真有线索?”他的表情激动之中又有些严肃。
“嗯,”王大通坚定的点了点头,又道:“大人,俺是倒夜香的,每天走家窜户,这些天俺发现城北李九好像发了横财。”
何正问道,“你看见了?”
王大通摇了摇头。
何正皱了皱眉头,打量着王大通,暗道,这人莫不是想赏金想等了的。
王大通见何正不信,有些急了,说道:“大人,俺真的没撒谎,俺看过李九的夜香,跟一般人不同。”
“夜香?”旁边几人噗嗤一笑。
何正却问道:“有何不同。”
王大通急的满脸通红,“大人,这几天李九的夜香比一般人家臭很多,明显是吃了很多酒肉,他穷的卖老婆,哪来钱天天吃酒肉,肯定有问题。”
何正眉头紧锁,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一闪即逝。
不过有希望总好过绝望,于是带着王大通直奔城北。
“何头,俺打听过了,那李九这几天很正常,每天早上起来出去逛逛,中午回来吃饭,下午又出去闲逛,晚上回来,没看出有啥问题。”
何正没有直接去李九家,而是在外边找了个地方蹲着,又派人去跟邻里打听。
何正问手下,“每天都这样。”
手下回道,“是啊,这些天都这样。”
“那就对了。”何正眼中露出惊喜,见众人疑惑,于是道:“李九就是个酒鬼懒汉,每天生活怎么可能这么规律,还每天倒夜香,没鬼才怪。”
王大通一拍脑袋,说道:“大人说的对,俺记得,以前李九十天八天才倒一回,这几天居然天天倒。”
何正拍了拍王大通肩膀,赞道,“说的没错,除非有人叫他这么做,大通,你这回应该立功了。”
王大通憨憨的挠头微笑,其余几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往日这个看不起的夜香郎估计要发达了。
没一会儿,几人便看到李九一摇一摆的从远处走来,怀里鼓鼓的,似乎揣了什么东西。
何正二话不说,带着人快步上前,没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拿住。
李九怀里的包包也滚落在地上,一壶酒以及一大块卤肉。
李家菜窖,方圆有两三丈,看来以前也曾经阔过,要不然没这么大的菜窖。
菜窖里有些黑,东北角有张小号桌子,点了一盏油灯,边上坐着一个中年道士。
道士看起来还算精神,只是须发凌乱,衣服邋遢,显得十分狼狈。
“唉,”
道士放下空空如也的酒壶,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东南角传来一阵轻微响声,接着听到有人下来。
道士神色一振,高声道:“老九,赶紧把酒拿来,老道快渴死了。”
“宋献策,衙门大牢的酒不错,就不知道阁下愿不愿意赏光。”
“乒乓。。。”
酒壶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