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太后……真那么美得不行?那人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满脑子就想着那事儿?”一商贾看了报简,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小妾,感觉完全不可思议:女人哪有挣钱香?
“是啊,太后都多大岁数了,还那么勾人?”一目不识丁的百姓听到这消息,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
旁边的人闻言,哪还能压得住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纷纷参与进来。连带着茶楼外的行人,也络绎不绝涌了进来。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本来就貌美如仙,否则怎么能当上太后?在宫里又锦衣玉食、保养得当,正是女人妩媚妖娆的时候儿。”
“不错,仔细算算太后今年才三十多岁,确实比啥都不懂的小丫头懂风情、有滋味儿。”
“这不是懂不懂风情的事儿!谁还没个魂儿被勾去的时候,心里一旦有了那人,真是朝思暮想、满心满眼都是她啊……”开口的游侠大哥一脸悲伤回忆,明显有过刻骨铭心的舔狗经历,否则不会说得如此真切动人。
“你们说得都不对!”
又有一人说出不同的角度,道:“咱大汉的美人多了去,一茬接着一茬。最主要的是人家乃曾经的太后,太后你们懂么?”
“哦?……”众人纷纷不明觉厉,反应过来又重重一点头,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
“也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之前就年轻貌美,如今又风情妩媚,还是曾经的太后……这何颙好眼光!”
“吾辈楷模!”
“不错,那‘月旦评’品评天下名士有啥意思,咱洛阳就该来个群芳榜。我看这何太后呀,当为今年第一!”
……
董卓乐呵呵地听着,暗自得意:从何太后那里得到启发后,这般一炒作,果然轰动全城、效果炸裂。
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大汉朝组织的温暖,差点要热泪盈眶。
感受着火候儿已成熟,他淡淡转过身,用尽力气大喊道:“诸位,诸位请听某一言!”
“汝算个什么东……”谈兴正浓的茶客们被闷雷般的嗓音搅扰,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可看到董卓狼犺雄壮的身材、凶戾蛮横的面相,以及华贵的衣着,硬生生便转了口风:“呃……阁,阁下有何高见?”
其他茶客看清董卓后,也均表示赞同。
“咳咳,报简消息一出,诸位当即各抒己见,看得出都是心忧社稷、忠君爱国的大汉好百姓!”
众人一听,不由纷纷点头:不错,我们可不是在谈论何太后美不美,明明是在担忧汉室颜面、社稷纲常啊!
“某家只是想不通,咱大汉养士四百余年。”
“那些士大夫锦衣玉食、又饱读经书,本该上报朝廷、下抚黎庶,可如今边塞不稳、羌胡作乱,内有黄巾余孽未平、烧杀抢掠……”
“总算董太尉带兵救驾后,稳定了朝中混乱局势。一边改革商制、造福于民,一边广开言路,大举征辟天下有名能士,力求挽大厦于既倒,使得朝堂气象为之一新。”
蔡琰闻言,古波不惊。
接触久了,已对老董这种厚颜无耻做法见怪不怪。淡然地饮了一口茶后,只瞥了个白眼:带节奏就带节奏,还夹带什么私货?
也不怕夹带多了跑偏题?
谁知就在此时,老董忽然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拍着胸脯暴喝道:“可诸位看看,那什么何颙又干了什么!”
“上沐浴皇恩,下得百姓供养,不思匡扶社稷,反而满脑子想着男盗女娼之事,连纲常忠义都不顾、脸都不要了!”
“如此贼子与太尉比起来,可谓高下立判呐!”
“某家真心不知,这朝堂上究竟还藏着多少如此道德败坏、尸位素餐之辈,阻碍太尉一番拳拳爱民报国之心!”
蔡琰愣愣听完,真心不得不佩服:没想到这一番慷慨陈词,非但没跑题,还拉一踩一、首尾呼应,果然才高八斗!
现在侄女承认,叔父的确才情不凡!
当然,无耻方面更是甩侄女十万八千里!
“阁下言之有理,无耻逆贼竟敢作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茶楼中一名士子装扮的年轻人,听后豁然拍案起身,激愤不已。
周遭士子朋友也纷纷附和,义愤填膺:“岂有此理,饱读经书却不知忠义廉耻,简直丢尽了我们士人的脸!”
“吾等这便去太学请愿,务必要将这何颙正法,为天下秉心自守士人正名!”
“同去,同去!……”
看戏至此,蔡琰已知老董今天带自己来此的目的,娥眉轻蹙:“叔父,何伯求得罪了你么?”
如她这般冰雪聪明之人,早就看出消息中的破绽:宫廷戒备森严,外臣无召不可擅入……这根本不是什么男女之间的花边八卦,而是一场残酷的政治博弈。
在士人完全掌控舆论的时代,董卓除了武力胁迫、威慑恫吓外,是没有其他手段的。
但这一切,自今天起彻底结束。
报简一经出现,董卓便改写了舆论的掌控权:一个人是好是坏、品行高下,乃至诏令的解读,民心向背,全由这份所谓的报简说了算。
蔡琰本就是士林之人,深知刀笔犀利有时抵得上十万兵马——若董卓独揽这报简的发声权,便在武力之上披上一件舆论外衣。
“何伯求并未得罪过老夫。”老董闻言摇了摇头,认真地道:“政治倾轧何须私人恩怨,他只不过想弄死老夫。”
说完,又补充道:“还是两次。”
蔡琰默默点头,感觉今日的茶没那么香了,语气疏离:“多谢叔父今日请侄女饮茶,只是侄女一介女子,对朝中之事并无多大兴趣。”
听出蔡琰口中的清冷,老董志得意满的神色不由一黯,怃然道:“昭姬,老夫以为你是懂我的……”
“叔父……”她刚才是真对董卓这般犀利狠辣的手段有些非议,却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老谋深算、强大霸道的叔父,竟对自己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难道,自己在他心中,份量很不一般?
再仔细想想,也觉此事实在怨不得老董:凭什么别人一而再陷害,叔父只能引颈就戮,连一点自保反击的手段都不得有?
一番心思电转,蔡琰的心就软了下来,柔柔地道:“叔父误会了,侄女并非不在乎叔父。只是生性清淡,真不想知晓太多权力倾轧纷争。”
“不过,若叔父有用得着侄女的地方,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昭姬,叔父错怪你了,你果然能看穿我的伪装,让我可以安心卸下伪装……”
蔡琰不懂这骚话的出处,被这么一夸不由笑靥如花,道:“叔父放心,侄女早知你是心怀天下、爱民如子的老实人,自然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老董脸色一黑,下意识反抗道:“侄女,老夫不是老实人。”
“不,叔父你是,在侄女心中一直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