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更加的大了,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顾嫱深知这次的秋雨过后,起码要冷上三分。
她从柜子中找到了一件厚衣服,丝毫没有在乎坐在那边脸色铁青的顾知画和叶氏。
这两个女人都盯着顾嫱的一举一动,仿佛是想要用眼神杀了她,那表情丰富多彩,憋着心中的惊涛骇浪,可什么都不敢说。
正如顾嫱说的那样,现在她的性格是什么样的,大家清楚的很。
比之前更加的冷漠绝情,嘴上不饶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将顾家的任何人放在眼中。
披上衣服,她转头嘴角突然就扯出一个笑容,问道:“你们还不走是在等什么?难道是等着我请你们出去?”
顾知画伸手抓了一下叶氏的衣服,示意先出去。
如果日后沈仲白做了皇上,她顾嫱一个王妃还能大过自己皇妃?今日吃了苦头没有关系,日后她定然能找回来。
两个人起身,重新打上油纸伞,走进雨中的时候,同皇宫中的轿子擦肩而过,那白色的轿子上披着大白花,看上去有些渗人。
太监跟着过来,将顾嫱迎上去,听风和姑苏凉跟着一起进了皇宫。
皇宫百丈外,漫天的白色,所有的宫灯帷幕都换成了白色,看上去庄严肃穆。
还没有进宫门,就听见期期艾艾的哭泣声,还有悠扬压抑的哀乐声传入耳中,心情一下就沉重起来。
顺着台阶缓缓往上,就看见两边的人跪在地上,默默的擦着眼泪。
这其中大多都是女眷,在所有人的中间,一具水晶棺材停在那里,雨哗哗的没有停,跪在地上的女眷却动都没有动。
顾嫱的衣服早就已经在家中换好了,如今赶紧跪在地上。
因着是郡主,她的旁边跪着的,是子颜和长宁,再靠近棺材的,是一些王妃,皇妃之类的,她们脸色惨白,双眼无神,仿佛灵魂被抽空了一样。
子颜见顾嫱跪在自己旁边,就压低声音说道:“你终于来了,看见没有,靠棺材最近的那些女人,都是要陪葬的。”
顾嫱先是一愣,接着就觉得有些奇怪。
上次见到子颜还是一天前,子颜在自己的恭喜宴上看见了她心心念念的叶慕公子,本以为这次同她相见定然会尴尬的很,却不想这个姑娘仿佛将那些事情都忘了一样。
同这样的人相处当然很放松,可两个人的关系却埋着隐患,不知道哪天这些事情就像是炸弹一样爆炸,会将两个人的关系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尴尬的咧咧嘴,确实不知道皇宫中的皇妃将要死的是哪几个,本来皇上就没有子嗣,他应该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还来不及生孩子,就驾鹤西去了。
转头,将头上的白孝轻轻的撩开,就看见靠近棺材的那些要陪葬的女人,长得到都是很好看的,她们年纪轻轻,将头发挽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有几个哭得很惨,大概也并不是因为同皇上有什么感情,只是对自己的命运多舛而感觉心力憔悴。
那些还没有来的及多看几眼的世界,就这样匆匆的划过了。
哀乐在这个巨大的皇宫上空盘旋,笼罩着绝望和悲哀,顾嫱将头低下去,她的心像是长了草一样,迫切的希望知道自己的哥哥在什么地方,怎么能将他救出来,但她仍旧除了在这里为皇上守孝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身后有人给她盖上了一个同样是白色的披风,淡淡的梨花香味让她几乎一下就知道身后的男人是谁,转头,就见沈千山也跪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她。
他似乎是赶着雨来的,周围哗哗作响的雨声将哀乐的声音隐藏了一些,他轻轻的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淡淡道:“还要在这里跪很久,你的身体能承受住么?”
顾嫱不说话,她跪多久都没有关系,沈千山应该也知道,自己担心的根本就不是这个事情。
见顾嫱不言语,沈千山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说道:“皇后如今也在前面率领众妃跪着,没有时间处理你哥哥的事情,若是你想,大可找机会带着你哥哥走。”
顾嫱的眼睛一亮,转而就知道沈千山说出来的这个事情有多大的风险,如果成功了自然是好的,但如果失败了呢?
那么将会有太多对她来说重要的人牵扯到其中,她想要救出她的哥哥,但是同样她也想要让自己身边这些重要的人都好好的。
“不忙,既然皇上已经驾崩,那皇后掌权的日子已经没有多久了。”顾嫱就小声说道,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就连她旁边的子颜都不知在想着什么,她接着说道:“新帝是谁?”
沈千山的脸色一变,即使是在雨夜中,她都能明显看出来他似乎在避讳这个问题。
既然他不说,她也知道了,在这个风口浪尖,似乎不应该是提这个问题,可既然是问了,沈千山也只是犹豫一下就说道:“是沈仲白。”
多的没有说,顾嫱心中却一片凄凉,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突然涌起来的,让她惊慌。
突然她的脑海中出现一个声音:果然还是他。
那是顾嫱自己的声音,这个声音一出,她便一下就想起来,自己曾经在梦中梦见的自己,那个说自己是一个怪物的顾嫱。
这个……难道还是她吗?
她全身发冷,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过接下来,她似乎像是抓住了什么一样。
难道她的身体中住着另一个自己?她在冷眼旁观现在所有的一切,不时的在嘲讽顾嫱做的她认为错的事情。
她有什么资格?她看见了一切,她像是神仙一样的注视着这些的发生,她觉得顾嫱是蠢的,但是,顾嫱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千山用手点了顾嫱的脑袋,然后笑着说道:“你在想什么呢?难道是觉得不满意?”
顾嫱苦苦一笑,接着就道:“我如何能不满意,他好他坏同我有什么关系呢?”
沈千山心中一凉,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做皇上的,因为他是王爷。
从皇宫到逍遥山,他一直都秉承着一帆风顺,岁月静好的理念,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看不理会不在乎。
他游走在皇家的外延,偶尔也能接触皇家的秘密,他如何能看不出来皇上的身体早就已经不行了?又如何能不知道未来的皇位的继承人是谁,他从来都不在乎。
如今看着顾嫱失落的样子,他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不是选择错了?
如果当初他并不是王爷,顾嫱还会是这样的反应么?
她会不会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未婚夫若是沈仲白会更好?
他从来就没有像是这样的自卑过,遇见了顾嫱,在无形中改变了他太多。
“若你真的能这样想便好了,沈仲白他喜欢你,全天下都知道。”沈千山一边说一边淡淡的笑了。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不知道顾嫱的心中为什么那么淡然,大概是有是沈千山在身边,她一直静静的等着。
为皇上守了孝,所有的人都是一脸的疲惫之色,回到偏殿休息,顾嫱揉了揉自己的膝盖,那已经感觉不到知觉了,她吸了吸鼻子,知道自己受了风寒,一时半会应该是好不了了。
这小院子是在太后的寝宫周围,作为太后最得意的儿子,皇上的死显然让皇后不能接受,在寝宫躺了三天,仍旧昏昏沉沉的。
顾嫱作为太后娘娘一手提拔上来的孙女,自然要在这个时候尽心竭力,好生伺候着。
子颜在旁边的床上打盹,至于关于叶慕的话,她什么都没有说,好像就从来就没有这样一个男人出现一样。
顾嫱浅笑,觉得此时的子颜到是有些可爱。如果因为一个男人让两个女人的关系搞得那么的复杂,她并不喜欢,因为那个男人并不是一个好男人,不至于两个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她坐在旁边,雨在两日前就已经停了,可是这两日,她的衣服却一直都潮乎乎的。
她坐在火炉的边上将自己的衣服烘干,抬眼,就看见院子中一个男人负手站在她面前,望着他。
好久不见,沈仲白身上同样穿着白色的衣服,身上风尘仆仆的,眼中在顾嫱的身上游离了一遍,紧抿嘴唇,静静的仿佛不存在。
她并没有说什么,虽然已经知道沈仲白将会是未来的皇上,但是她总觉得自己若是恭喜这男人,并不符合现在的情况。
果然最后还是沈仲白忍不住,蹲下来,像是对小孩子一样的对她说道:“你能嫁给我吗?”
顾嫱冷漠的抬眼,就无奈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还是不能放过我?”
沈仲白全身上下好像是被雷打中了一样,呆呆的看着顾嫱。
他的爱,在她的眼中竟然像是压力一般,压得她踹不过气来。
“放过?何为放过?你同沈千山在一起,你可曾想过我?你们幸福了,可是我却彻夜难眠!”沈仲白眼睛猩红,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