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藏在破口后的科嘉刚准备施展暗香,背后透来一丝凉气,他猛的回头,一张苍白的脸,在背后的黑暗里对着他无声的微笑,显得诡异可怖,那脸的瞳孔漆黑而深邃,视线对上的瞬间,仿佛要把人的灵魂、生命全部吸走。
科嘉倒吸一口凉气,想要挥剑,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别动,孩子,如果不想死的话。”
科嘉惊惧的侧头,面前的那一张苍白的脸不知何时移到了耳边,那脸没有感情的流露,如果不是那双眼睛,科嘉一定认为这是一张面具。
这时科嘉听见凡尔、安娜、杜拉他们的叫喊,一股吸力传至背心,把他吸到了石道,克夫、罗杰、凯瑟琳三人全被老人身边的猎魔师制住,安娜、杜拉、凡尔也被抓出了隐藏处。
他们没有带戴面具遮脸,对老人毕恭毕敬,甚至不愿用去看老人,有意躲避她看来的目光。
老人单手提住科嘉,那张有着眼睛的脸漂浮在她身侧,老人的面具和这张脸相似,苍白如骨,唯一不同的是,那漂浮的脸的双眼,要比她的眼睛有生命力,这样的反差,科嘉有些害怕。
他看向凡尔他们,全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老人手杖插地,指尖拂过科嘉的面颊,科嘉的眉心出现一个指甲大的黑龙图案,龙翼张开左右,老人说道:“黑龙之印,身份没错,唯一让我想不通的是这孩子。”
老人放开科嘉,科嘉全身无力的跪地,蒂曼虚浮在空,随老人的招手,飘近身前,老人伸手拂过蒂曼的脸颊,眉心没有出现黑龙图案,她目光冷冽的盯住科嘉,问道:“你们的老师,有跟你们说过什么?有关这个孩子的。”
科嘉不懂该怎样回答,他根本不是黑杰克的学生,眼见蒂曼落入对方手里,同伴全部昏迷,他想反抗,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
看着科嘉欲言又止的模样,老人突然笑了起来,声音低哑,转而猛烈的咳嗽,目光重新定格在科嘉身上,“黑杰克一生为但丁暗中效力了多年,曾独自一人于千万战士中刺杀死他们的领袖,这样的胆气,却想不到带出了你这样的学生,你们老师这几年过的怎样。”
“老师,他。”科嘉心思百转千回,他不擅长说谎,被老人的目光打量,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他吞吞吐吐,就是无法把话说清楚。
老人反而眼里的笑意更浓,“你是哪里人?尼亚山堡主城?还是雷鸣要塞?或者雪峰堡?”
“里格地下城。”科嘉下意识的回答,他自己一惊,与老人的眼睛对视,好像心里藏的秘密会毫不犹豫的说出,他匆忙低下头,留意到身边的猎魔师都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里格?”老人沉思片秒,喃喃自语,“也对,他当初就是跑去了北方的沙漠。”
老人正在想着事情,石道的前后,科嘉听见,又有杂沓的脚步声响起,是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不久,远处的黑暗有火光出现,又是一批猎魔师围来,人数大概有上百人,黑压压一片,把科嘉和老人带的几名猎魔师全围在了石道中间。
两边各有一个带队的猎魔师,越众走出,嚣张的看着科嘉等人,其中一人说道:“老子找了那么久,总算把你们找到了。”他看眼地上魔物的尸体,冷笑道:“如果不想死,把东西都交出来,还有你,给老子把面具拿下。”
老人低头咳嗽着,一个跟随她的猎魔师,急忙从行囊掏出一颗血色的宝石,说道:“大人,药。”
老人接过,一口吞下,两边的上百名猎魔师见这个矮小的猎魔师竟然无视了自己老大的话,全是一愣,那人恼羞成怒的吼道:“老子跟你。”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住口,老人看向他的目光,让他心惊,“夺魄!”话音未落,那人已经跪倒在地,全身痉挛的死去,其他人听到夺魄两字,早是吓的魂飞魄散,又见自己的老大被面前这个戴面具的家伙一眼秒杀,全部回身准备逃跑,两侧岩壁碎裂,卷起的尘埃里,无数的铁链射出,卷住他们的脖颈,将他们死死拉住,尘埃落尽,无数庞大的铁链狼头兵站立在他们面前,眼里的暗光闪烁,它们的大脑已完全由人掌握。
“魔控!”另外那个活着的猎魔师领队,不敢相信的看着老人的侧影,双重天赋,夺魄加上魔控,这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他突然想到一个让他为之颤栗的名字,“十方猎魔师,‘狂魔’安琪拉!”
他的脖颈与身体分开,滚落在地,铁链狼头兵手握的铁链染满了他的血,老人似乎是在生气这人说出了她真实的名字,科嘉看到众人的脸上,全是深深的恐惧,能够名列十方猎魔师的人,想必是个个实力不凡吧。
科嘉唯一不明白的是,当日在古战地下城外,看见索罗的出现,大多数人是崇敬,没有这么害怕,同为十方猎魔师,为什么他们的反应会这么不同。
科嘉再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神秘老人,发现那张漂浮在她身边的脸不见了,石道中的人,噤若寒蝉,不敢说一句话,连呼吸都在刻意的压抑。
“生命如夏花之璀璨,死亡如阴间之残忍,春香秋冬四季更迭,周而复始没有穷尽,生老病死年华不再,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哪怕是死。”安琪拉的笑声回荡石道间,铁链抽动的声音,如来自但丁的催魂曲,上百名猎魔师的头颅纷飞,鲜血染红了石道,科嘉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对她如此畏惧。
闻道浓烈的腥气,看着满地的头颅,它们的主人圆睁的双目,科嘉内心作呕,这样的场面,他回想起了魔物攻城,那无数生命的逝去,应该是只有在战场才会存在。
安琪拉仿佛能看透人灵魂深处秘密的眼睛,注视科嘉,面对一下子杀死上百人,她没有任何的反应,眼睛平静如初,“谋杀与战争,有什么不同?”
对于安琪拉的质问,科嘉不会回答,不明白她的意思。
“当一个人杀死一个人,就叫谋杀,当一群人杀死一群人就叫战争,对么?或许你认为,残忍的杀死这么多人,是一件内心无法接受的事情,但是,每个人必须要为他犯下的错误负责,有的错误,是没有回头的机会,一步走错,就是生死相隔,特别是在这样的世界,怜悯,是愚蠢至极的,果然是黑杰克那样的人,才会教出你这样的学生,可笑的怜悯。”
安琪拉的声音,科嘉听的刺耳,他不否认,在这样黑暗的环境,过于的怜悯有时是愚蠢的,像当初他和罗杰,对那个被蜥蜴龙圈养的男孩,生出同情心,差点害死自己和同伴一样,但科嘉不完全认同安琪拉的话,这样一次杀掉这么多人,未免有些残忍,何况他们根本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不同的人,价值观会不同,我倒想听听你的看法,难道杀死一群想要伤害自己的敌人,是错误的么?”安琪拉问道。
科嘉不犹豫的回答:“如果每个人都冷酷到极点,没有丝毫的人性在,那么这世界恐怕早就是人吃人的世界了!”科嘉气恼,是因为安琪拉对眼前的死亡,没有半点的在意,曾是里格地下城贫民的科嘉,尊重生命,同样当他去杀死敌人,也绝不是出于滥杀。
“人吃人?难道只有流血才能让人铭记么?就算我不杀死他们,他们会害死更多的人,对于内心贪婪的人,用血腥的杀戮,才是彻底灭绝他们的最好办法,怜悯会让他们变得更加败坏。”安琪拉说的冷酷无情,
科嘉哑然,安琪拉说话的声音激动,眼神如实质的剑刃,科嘉眼睛刺痛的闭上,安琪拉叹了口气,喃喃自语:“他明明自己杀敌时,也是那么不留情,又为什么要反过来责怪我呢?”
科嘉愣愣的看着她,总觉得这人有些神经质,安琪拉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的失态,跟随她的猎魔师全是面面相觑,她低声说道:“带他们走。”
安琪拉不再多说什么,科嘉只觉的眼前无边黑暗漫来,眼皮变得沉重,渐渐失去了知觉……
当科嘉朦朦胧胧的转醒,觉得手腕、双脚疼痛,睁眼瞧去,双脚、双手被铁链卷住,蒂曼靠在他的怀里昏睡,其他人躺在别处,全是昏迷未醒,他们在一个宽敞的洞**,洞穴的高处,有红色的宝石镶嵌进岩石里面,散发出淡淡红光,给洞穴带来些许的光亮。
科嘉试图挣脱开铁链,动了几下,没有作用,于是用胸口去推蒂曼,说话去叫凡尔他们,希望他们能够醒来。
“不用再叫了,他们不会醒的,我下了药。”黑暗的角落,科嘉猛地看去,才发现那里站了一个人,面具遮脸,穿着长袍,个子矮小,说话的声音嘶哑,是那名十方猎魔师——安琪拉。
安琪拉步出黑暗,那把没有花纹雕琢的普通木杖,随她的走动,击打在地发出声音,每一次敲击,科嘉的心砰砰的直跳,视线在木杖上面不愿移开,好像中了魅惑人心的上古巫术一样。
“你们的老师真的没跟你们提起过我吗?还是他吩咐过你们,碰到我什么也别说。”安琪拉原本离科嘉有三、四十步远,一眨眼的功夫,她已到了面前,这距离是瞬息走过,仿佛是一步跨来。
科嘉吃惊的后移一屁股,安琪拉木杖划过科嘉的下巴,挑起他的脸,目光对视,安琪拉的夺魂能够影响人的心智思想,科嘉被她的双眼盯住,随安琪拉的问话,回答:“我不知道你是谁,以前从没听过你的名字。”
安琪拉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木杖回收,科嘉捂着疼痛的下巴,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我已放出消息,七天的时间,如果黑杰克不来血狼密境救你们,你们只有死路一条,黑杰克一生杀死那么多人,作为他的学生,你们死后应该会归入但丁,以偿还他的罪恶。”
科嘉原本对安琪拉恼怒,抬头看到她消失在黑暗里的背影落寞,竟然对她生出了一丝同情,这样的岁数,一个人独自生活,要承受怎样的孤独,科嘉忽然想到,听安琪拉的口吻,想必当初她和黑杰克是常常碰面的,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一段遗憾的往事,不然安琪拉为什么要对自己几人怀有敌意,她可是把自己几人误认为是黑杰克的学生。
科嘉静静的想,这种事情不难想象,一定是黑杰克辜负了安琪拉的爱意,然后安琪拉因爱生恨。
想到了这里,科嘉笑了出来,这种因爱生恨的故事,未免有些不切实际,像这样的时代,魔物盘踞在大陆的各个地方,生存的环境恶劣,瘟疫常常没有征兆的爆发,如狂风席卷大陆,男人与女人的关系,往往简单明了,怎么会有这样复杂的纠缠呢,这样的故事,应该存在于上古的传说里才对。
低头看到蒂曼熟睡的样子,科嘉一愣,自己和蒂曼今后会怎样呢?她身为暗黑圣兽这个事实,是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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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嘉他们被安琪拉带走后不久,暗光平原的主城和要塞,收到了血狼密境有一百多名猎魔师被残忍杀死的消息。
军方立即召开会议,先行派出战团前往凶杀地收集线索,在暗光平原附近活动的成名猎魔师,在十方猎魔师“天之子”奥林和“地之子”奥古斯丁的呼召下,从四方聚集来,赶往尼亚山堡参加会议。
一百多名猎魔师的死,不是一个能够忽略的数字,如果是军方在背后策划了这场杀戮,那么引发的后果不堪设想,不管是尼亚山堡军方,或是暗光平原一带活动的猎魔师都不愿看到*的发生。
深夜,冷雾缭绕着尼亚山堡。
这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老石城,几个月前魔物攻破的地方,全已修补完毕,年老的他站在城头,披风加身,一双浑浊的眼睛,注视平原微光浮动的植物,他唯一的儿子,米南按剑安静的侍立在他身后,不时抬头去看父亲的背影。
“米南,你看这暗光平原怎样?”米勒问道。
米南沉默了会,嘴唇蠕动,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他明白父亲这么问,不是真的要他点评那些永远有着微光散发的植物如何,而这片广饶的平原,也根本没有可以值得让人去观赏的价值,厚土掩埋的下的尸骸,应该如天上的繁星那么多吧。
“暗光平原的历史,通常每隔百年,会有一次大的魔物*发生,从你爷爷手里,接任城主位置,到现在,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所幸,在我的统治下,平定了那次内乱以后,暗光平原再没有大的战争发生,但是,未来怎样,谁也无法预料。
“你或许对我有恨意,为什么始终不愿意确认你为下一任的城主,所以暗地里背着我,去拉拢那几个黑杰克的学生,我不怪你,我说这一番话,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是你的父亲,我做的一切,自然是为你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