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酝酿(1 / 1)观长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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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园的前厅里,年轻的士子们散去之后,剩下的年长名宿,有的还在品味张承延的词作,对于诗词并不热衷的已经谈起了文章经典。赵焕是个热衷诗词的人,张承延的手稿已经送还到他的手里。他是个风雅之人,自这梅园建成以来,一直都缺少一首能够镇园的诗词,倒不是说前人的诗词不好,而是与他心中所求,并不甚相契合。

这首《踏莎行?雪中看梅花》却是戳中了赵焕的心坎儿,他也曾试着写过几首诗词,可是总是有些不尽如人意,久而久之,这个念头也就淡了,近日里已经着手让人整理前人的诗词,为了不遗漏佳作,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找到了许多孤本,也确实找到了几首不名传于世,却又是好诗文的佳作。

然而若问最合赵焕心意的还是今天这一首,若是深究,这首或许与传世名篇相比,略有不如,但是他看中的却不是这些。一味寻求名篇,在他看来反而是落了下乘。

“这首词是要挂在园子里的,只是这字却难登大雅之堂,况且这最后的署名也不行,看来还得重新誊写一遍。”赵焕手里拿着词作,爱不释手。

“王爷今天这次诗会倒是举办的值得,看样子困扰王爷多年的麻烦,自今天以后就烟消云散了。”

“正之,借你吉言,今天倒真是意外之喜。只不过这张承延是何许人也?我在明州这么久,此人若是有此才气,当不是无名之辈,即便不识,也应该有所耳闻,不曾想半天也未响起这个名字来。”

“王爷这可就问错人了,我来明州不过大半年的时光,又如何能知晓您都不知道的人?”

赵焕有感慨了几句,颇有错失英才之意。范正之倒也因此留了个心眼,张承延这个名字算是记在了心中。本届秋闱的卷子,还在府衙之中,回去之后,不妨找一找,可否有这名士子的试卷。不过既然并非此届中榜士子,加之这份才情,怕是试策文章写得不好。回去看一看此人的文章,也能对此人多一些了解,若真是可教之才,趁着尚在明州之日,也可结交一番,若是能拉入新党阵营,也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范正之便有了离去之意,况且今日的诗会,怕是再也难出这样上佳的词作了,留下来意义倒是不大,便向赵焕提出告辞。赵焕念在范正之是官身,况且今日并非休沐,能来这大半上午的时光,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也就没有强留。此人现如今虽是地方官员,但是却不可怠慢,这里面涉及到当今朝廷上的一些纷争,他虽然常年留守明州,不过京城的事情,却也时刻关注着。指不定哪一日,这范正之就会上京,再次身居高位,到时候是他这个半清闲王爷说不定还要仰仗此人。

范正之到算是今日诗会第三个离开的人,前两个现在已经回到了城里。马车将两人送到了青砖巷子口,张承延付了租金,就调转车头回去了。秦韵经过张承延一路上的开解,情绪已经恢复,但却也不似去时那般活泼。

“在梅园你答应我的事情,你没有忘记吧。”

听见张承延这般说话,秦韵想到了那时的低声耳语,脸颊发烫。她心中此刻却是很纠结,想答应但也有顾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张承延侧首见身旁秦韵,此刻正低着头,细腻玉颈布满绯红之色。佳人此时心中多半正在天人交战,他不敢让秦韵想的太久,那样最后多半会被拒绝,索性他主动握住了身边丽人的素手。

张承延能感觉到伊人玉手的柔软,还有一抹冰凉,“这么凉啊,正好给你暖一暖。”一句似是玩笑般交谈的话语,化解了秦韵的轻微挣扎,也平缓了他有些加速的心跳。

“若不出意外,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整个腊月,你都会很忙。看在那首词的份上,应该也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你和琴儿若是忙不过来,我就来帮你。反正明雨斋那边,大概腊月中旬的时候就会放假。至于年后,看看铺子的收益,不妨找几个厨娘帮忙。总之,不要因为生意累垮了身子,否则可就得不偿失了。”

牵着秦韵的手,张承延嘱咐着她一些事情,秦韵听了之后,‘嗯’的一声,声音很低,到真有些神似小猫咪。到了家门口,张承延松开了手,“进去吧,琴儿已经在等着你了。还有,你的手很凉,回去换上厚衣服,别冻着了。”

说话间院门已经从里面打开,琴儿从门缝里探出了脑袋。看见门口站着的是自家小姐,这才放松警惕,将院门开的更大一些。张承延送秦韵进了家门,他自己并未回家,而是去了明雨斋。本来是让陈平安给帮忙看着一天的,但既然现如今已经回来了,便不好不去铺子里。

关注这场诗会的,除了明州城的文人士子之外,便是青楼这等风月场所了。明州城里青楼,现如今虽然还未抛弃纯以卖身牟利的业务,但也都在竭力的培养清倌人。相对于前者,后者不仅能挣钱,于名声上也是好听的。

清倌人除了样貌上佳之外,还要多才多艺,就连基本的诗词也要读一些。现如今这些青楼里,吟唱的大多都是文人士子的佳作,而诗词的作者,也能够借此扬名,在文人圈子里取得一席之地。

梅园诗会上的诗文作品,当日在诗会散了之后,不多久就流传了出来,有人将诗会上的诗文都抄录了下来,这样的人多半不是一两个。明州城里的青楼,都是有一些拿得出手的清倌人,不少文人士子都与她们关系密切,恐怕这些清倌人早就拜托获得诗会资格的士子,将词作抄录出来。这种事情倒也不算是什么出格的事情,还能博得佳人的好感,许多士子都是乐意这么做的。

明州城现下最有名气的清倌人馨竹姑娘,正在她的屋子里,手里捧着一本札记,里面记载了今日梅园诗会上出现的诗词。这本札记是青楼妈妈给她的,现如今她的身价太高,若是因为一场诗会的诗文,而开口去相求某位文人士子,自然是不划算的。好在青楼里也并非她一个清倌人,这种事情自有别人去做,她只需要拿到诗词之后,将里面的好词,用曲儿唱出来,若是再能编排出舞蹈,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札记第一页上就是张承延的踏莎行,“雪花全似梅花萼……雪花不似梅花薄,这两句词好像在哪里见过,是……小桃,快把那张纸拿过来。”

在外间侍候的小桃,听见屋里人叫的有些急切,小跑着几步,掀过了珠帘,“小姐,怎么了?”

“纸啊,就是你上次卖茶叶带回来的那张纸,上面有字迹的那张,你放哪里去了,快些找出来。”

“那张啊……”小桃回想着,那日害怕回来的路上下雨,会打湿茶叶,便多向店家要了些纸遮盖。一路上虽未下雨,但回来之后发现一摞纸里,有一张用过的。记得当时她还是发火来着,后来是小姐看见上面的字迹,似是一些诗词的残句,整篇下来足有二十几句,却愣是没认出一句来,这才没有扔掉,放在了一旁。后来本打算去问一问的,最后事情多也就忘记了,不曾想今日却想起来了。

“小姐,找到了,是这一张没错吧。”

馨竹姑娘接过小桃递过来的纸张,在桌子上铺开,眨几眼的功夫就找到了,这页纸上赫然写着‘雪花全似梅花萼’、‘雪花不似梅花薄’两句,虽然并未相连,但却是真的有。

“小桃,这张纸你确定是那个明雨斋账房先生的?”

“应该是吧,当时铺子里除了伙计陈平安,就只有一个新来的账房,姓张,叫张……张承延,好像是这个名字。没有其他人了,而且纸的确是小伙计陈平安从账房先生那里拿过来的。”

小桃努力的回想着,确定自己所说的没有疏漏,然后又重重的点了下头,“小姐,是这样的,小桃不会记错的。”

灯罩里散发出来的柔和光线,照亮了整个屋子,一盆冒着火星的碳火,烧在屋子的中央,房间里暖意洋洋。

馨竹姑娘一手拿着札记,一手捏着纸张,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窈窕的身子,赤脚穿着白布袜,在铺了厚厚皮毛的地板上,慢慢的走动,“差一点儿就把你忘了,不曾想是你自己又跳了出来。既然这两句已经有了出处,那剩下的残句多半也是有来历,从这首踏莎行的水准来看,其他残句背后的出处,当也不是凡俗之作。账房先生?这倒是有趣了,一个肚子里藏着数十篇佳作的账房先生,这倒是闻所未闻。恐怕就是你本人,也不知道你的身份,现如今已经被我揭破,我倒想看看,你是何许人也?”

馨竹姑娘似是十分得意,俏丽脸庞上的笑意,愈来愈浓,让站在一旁的小桃,看的出了神,“小姐……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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