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诊所离开，天色已经擦黑。

把县城大房子卖了后，秦川又在诊所南面租了套两室一厅。

房子位置很偏，又是八十年代建起来的老房，所以租金便宜。

掏钥匙，门一开，顿时，一股淡淡的馊臭味儿扑面而来。

秦川打开窗户通风，又收拾起屋子。

最初搬到这里，陈伯为了方便照顾他，也和他住在一起，直到诊所连保安都辞职，夜里无人值守，陈伯才又搬回诊所，只是定期过来收拾。

现在自己恢复了，有手有脚，怎么能再劳烦年过六十的陈伯呢。

扫地，拖地，直到天色一片漆黑，秦川已收拾出满满三大袋垃圾。

在床底下翻出一部老款的诺基亚。

插上电，竟然还能开机。

要说质量，还得是诺基亚。

秦川有些怀念的擦了擦手机屏幕，弹出来的短信还是三年前运营商发来的欠费停机提醒。

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号码还能不能用了。

这年代，可没有什么支付宝充值话费，秦川看了眼天色，只能等明天买张卡充值试试。

下楼，扔垃圾！

正往回走，耳边却隐约听见阵阵抽泣。

哭声伴着凉风，吹得秦川一个激灵。

老小区好处是从来没有什么物业费之类，但是坏处也有。

比如几盏路灯早就不亮，唯一的凉亭也破败不堪……

那声音就是从凉亭传来。

秦川大着胆子朝凉亭走去，隐约能看见断壁处有两团阴影，抽泣声也越发清晰。

“呜呜……娘，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是……是什么人？！”

“啊……大，大哥哥，求你救救我娘！”

等走近了，秦川才看清，眼前阴影是对母女。

女孩儿十三四岁，一身破烂，伏在地上女人怀里，借着月色，那女人脸色苍白，似是昏迷不醒！

救人要紧！

秦川推开女孩儿探查女人病情。

【患者症状：昏迷，重度营养不良，脏腑衰竭。】

女人此时手脚冰凉，冷汗如雨，秦川不敢怠慢，一边询问女孩儿，一边掐起女人人中。

“你娘是怎么昏倒的？”

“呜呜，我也不知道啊，我们来找表姑，谁知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找到，呜呜……刚才我正和我娘说话，她就，她就……啊，娘你醒了！”

女孩儿惊呼中，那女人呻吟着睁开眼，见眼前是个陌生男子，眼中满是警觉，如同受伤的小鹿，当时就要挣扎着起身，奈何四肢无力又软倒下去。

“你先别动，我是医生，我来帮你诊诊脉……”

秦川赶紧表明身份，可女人根本不听他的。

“不……不要，我们没钱，小慧，快扶娘起来，咱们这就走……”

“嗯！”

叫小慧的女孩儿过来把女人扶起，秦川无奈，只能让开。

不让自己诊脉，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女人得的是什么病。

再看这对母女，穿着皆是破烂腌臜，只有小慧身上，能隐约看出是件校服，背上还背着满是补丁的美少女战士书包。

这不是乞丐嘛……秦川心中一动，问道。

“你们有多久没吃饭了？”

小慧最烦别人说自己吃不起饭，撅嘴回怼道。

“我们每天都有吃饭，刚才我和娘还一人吃了半个馒头呢，对吧，娘？”

女人没说话，只是眼圈儿一红，泪水无声而下。

秦川叹口气，想通了一切，系统上的辨证诊断和推荐用药，也都亮起。

“脾气久亏，气血虚极，元阳欲脱……你们要是每天都吃饭，至于弄成这样？

这位大姐，我猜你一定是把吃的都给了女儿，自己才被饿晕的吧！”

“啊……娘，你不是说还有吃的吗？”

小慧当时就慌了，刚才她上厕所，回来时母亲说自己已经吃过了，她才吃了半个馒头的。

“小，小慧，别听他的，咱们走！”

女人紧张的拉着女儿还要走，秦川实在看不下去了。

“小慧，你母亲必须马上接受治疗，否则明天就有可能被饿死！”

这不是他危言耸听，女人身上的病症，在古代都是流民身上才有的，现代，哪还有被饿死的人？

若非系统提示，再结合两人状况，他还真不一定猜的出。

“还有这位大姐，小慧虽然还没病倒，但她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忍心让她忍饥挨饿？然后和你一样饿死街头？”

这下两人齐齐站住，小慧更是泪眼婆娑。

“娘，你真会死吗，呜呜……大哥哥，求你救救我娘……”

可无论秦川和小慧怎么劝说，女人已经心生死志，就是一个劲儿的哭，不肯跟他去诊所拿药。

“要不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下来……”

秦川刚准备走，那女人却“噗”的一声跪下。

“先生，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已经活不了了……求，求你收留小慧，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这就去死！”

“不要啊……呜呜……”

这下倒好，小慧拉住母亲，女人则是一手拉着秦川，一手把女儿往秦川这边推，秦川一时无语。

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下楼扔个垃圾，见有人晕倒，本着医者父母心来救治，结果竟摊上这么一滩事儿。

得亏现在没什么人，否则被人看见，她们孤儿寡母这般跪在自己面前祈求，还不知得怎么想。

“我看我还是报警吧！”

秦川摸摸口袋，猛然想起自己根本没带手机。

而且即便带了也没用，那台诺基亚，早就停机三年了……

报警本意是想帮帮她们，可这举动却把母女二人吓坏了，女人赶紧松开秦川，哭着以头抢地。

“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求你别报警抓我们，呜呜……”

母女不敢再纠缠秦川，秦川要走，可终究过不了良心这关，再想想女孩儿说过，她们是来投奔亲戚，最终长叹一声。

“诶，你们先跟我回去，吃顿饱饭，明天再走吧！”

女人病症虽然严重，但说到底也是饿的，他总不能眼看着母女二人饿死街头。

女人一番纠结，自己死了都无所谓，但她又怎么忍心让女儿也随自己而去，这才跟着秦川上楼。

秦川独居，三餐都是在外面解决，家里只有米面榨菜，正好这对母女饿久了，也不宜吃的过多，当下只熬了一锅清粥。

坐在餐桌前，看着女儿狼吞虎咽，女人却只管垂泪。

“说说吧，你们家在哪里，明天我给你们联系，让家人接你们回去？”

秦川试探道，谁知这话一出口，母女俩皆是一顿，眼中满是慌乱，小慧更是扔下筷子。

“不要，我，我们马上就走，我不要回去，呜呜呜……”

秦川没想到一提让她们回家，母女会反应这么大，赶紧改口道。

“好好好，不回家，小慧先吃饭……”

紧接着，女人哭着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这女人名叫吕美霞，是湖州人，怀着小慧的时候，丈夫在工地打工，被一根从几十米高掉下来的钢筋结束了性命。

这事儿出来后，吕大姐顶着大肚子去工地讨要说法，最终工地上拿出三万块钱补偿。

吕大姐本想这笔钱，至少能支撑到肚子里的孩子上学，自己在外出打工，谁知公婆拿到钱后，竟带着小叔一家，把自己赶回了娘家，还污蔑自己在外面有男人，孩子根本不是他家的！

经过那一场，吕大姐父亲被气的一病不起，母亲每日以泪洗面，直到生下小慧，他们家不知糟了多少街坊的口水。

后来，吕美霞在娘家实在待不下去，带着不满一岁的女儿，改嫁给邻村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

最初几年还好，那老光棍对她们母女还过得去。

可后来，那人不知从哪里学会了赌博，从此成了烂赌鬼。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卖了还债，老光棍还不知悔改，甚至提出让吕大姐出去卖……

吕大姐拼死不从，当天就挨了顿毒打，从那以后，老光棍对她们母女更是非打即骂。

吕美霞卷起袖子，只见两条胳膊，十几道新旧伤痕如蜘蛛般遍布肌肤。

“那该死的欺负我一人还不够，竟然……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