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三看得眼睛都直了，“你这宝贝哪来的？”

这个，大牙还真不好回答。如果问明实录的出处，那是他从大学图书馆拿的。只能说拿，借书手续还没办过呢。可他不是哈利波特，自己的大学也不是魔法学校，没这种魔法书。许是大牙经过错乱的时空，哪位天神看他可怜，送一本复印书让他躲过明末劫难吧。

“我路上捡的。”熊辰豪实在想不出由头，“可能是一方神仙路过，不小心掉下的吧。”

这理由只有古代人能信。

“神仙？我看一看。”袁老三从熊辰豪手中接过明实录，上下左右翻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普普通通一本软装书册子，不带一点仙气。封面还有点磨损起卷。

确实，神仙没有留下诸如“东海观音”、“太白金星”等亲笔签名，也没有留下联系电话，袁敬忠没法去核实。

要说特殊之处，便是书名有点胆大妄为。大明朝谁这么大胆子，敢写《明实录》？实录得朝廷专职史官所写，岂是谁可以胡编乱造的？好在袁敬忠是个武人，不在意此事。

袁敬忠从身上找出一块碎银子，往书本中一夹，笑着说道，“看看银子行不行。”要能复印银子，两人可就宽裕了。

等袁老三打开书一看，孤零零一块碎银子，没复制成功。

“算了，不能变出银子，能变出银票也成。”袁老三将书本还给熊辰豪。

大牙琢磨3D全彩打印，能复制出短刃。照道理也能复制银子、金子，本质上都是金属嘛。是不是时间不够长的缘故？他从三叔手里要过那块银子，重新放进去。等了足足两分钟，他打开书本，徐徐翻到那一页，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赫然两块碎银子，一个模子出来的。敲碎的豁口纹路、颜色变化都一模一样。熊辰豪拿起两块碎银子，交给三叔。袁三叔分别放嘴巴里咬一咬，口感不错，是真的无疑。

“好小子！我们发财了！”袁敬忠兴奋的说道。

不远处两位老农，荷着锄头走来。他们听到袁敬忠这边动静，不觉朝他们望了几眼。袁三叔赶紧让熊辰豪藏起书本，两人继续赶路。

暮气升起，夕阳渐渐转成血色。一抹残红撒在苍黄的田野上，撒在灰白的小路上，也撒在袁敬忠、熊辰豪的背上，照着他们慢慢远去的身影。

后面僻静无人的时候，袁三叔又拿银子试了试，结果还是没成功。换到熊辰豪手上，一试一个准。

“奇了怪了，莫非这玩意专为你准备的。”袁三叔失望的摇摇头说道。

大牙心想。真要是谁拿都能复制，叫别人知道，自己说不定小命不保。此书本复印机看样子非自己亲手操作不可。哪怕歹人抢了去，他还得留我一命，好吃好喝供着我。

看样子天可怜见啊，我大牙不会遭遇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事情。

到了夜里，两人趁着月色熬夜赶路。目前离开京城不过几十里，朝廷张榜追捕熊廷弼家人。两人晚上还不能住店，没到松口气歇脚的时候。袁敬忠看看前面是莽莽燕山山脉，在夜色下安然耸立着。他们已经脱离了京师的平原地带，进入山区人烟稀少，随便一个山沟沟里一藏，便无人发觉。

袁老三稍稍心安了些，他拉着熊辰豪继续往山里走去。以大牙之前缺少锻炼的身子骨，这四五十里拉练下来，早累趴下了。不知道是古人交通不便习惯走路，还是熊辰豪打小随父习武，练出一身筋骨。大牙此刻一点不觉得疲乏。山间的羊肠小道崎岖不平，不时踩着石块，一个踉跄立足不稳。熊辰豪抹黑走山路，几次几乎摔倒，翻下山去，被余敬忠拉住了。俩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熊辰豪眼尖，影影倬倬的望见，山头有几处高檐挑出，像是庙宇。他便说道：

“三叔你看，前面山头有房子。”

袁敬忠摇了摇头，说道：“此处不是休息的地方，有寺庙我们也不能去过夜。”

大牙想起读过的水浒传，深山古寺中多为强盗霸占，确实不宜过夜。

“嗯，三叔我倒是不需要休息。”熊辰豪说道。

往山头再走一会，熊辰豪感到口渴难耐。袁三叔随身水壶是空的。大牙寻思，水壶里哪怕有一点水，自己多复制几壶，就可以解解渴了。咱们不进去过夜，偷偷井里打点水喝，对袁敬忠总不是难事吧。他便故意问道：

“三叔你口渴吗？”

“你口渴了吧？”袁敬忠问道。

熊辰豪点点头。连续走了**个小时的路。更兼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是个人都会口渴。

“我去找口水井，打水解解渴。”袁老三说道。

“咱们会不会被人发现？”熊辰豪很是担心有强盗。

“你还信不过三叔我的本事？放心！我悄无声息的进去，悄无声息的出来，不会有人知道。”

熊辰豪跟在袁敬忠身后，收住脚步声，悄悄的往山头寺庙走去。大牙同学第一次体会到做贼的感觉，心中颇有一份期待。看来学好不易，学坏很容易。

遥想昨天，图书馆里的开水随便灌，随便喝。自己安安耽耽的坐在大落地窗前的桌子旁，晒着阳光翻着书。从来不用担心突然被人逮住，拖出去砍头。大牙堂堂二本大学国际政治系高才生，无端沦落到明末，喝口水还得寺庙里偷去。这是何等的憋屈啊！

两人进的跟前，借着月色，看到一座黄墙黑瓦的大庙巍然耸立，前后几进房子。整座寺庙静谧的山中安睡着。此刻是深夜子时，山门紧闭，庙里头灯火全无，隐约可见横匾上三个大字“卧佛寺”。

“原来到了卧佛寺，这是千年古刹，我和熊经略来拜访过。”袁敬忠轻轻的感慨到。两年前他陪着熊经略到过此寺。熊经略跟这里的方丈谈佛论经。方丈敬熊廷弼文武双全，熊经略敬方丈佛法高深，二人引经据典相谈甚欢，引为知音互生敬意。而现在袁老三已经是罪臣余孽，显然不能与方丈彼此相认。

袁老三深知这古庙历史悠久，不可擅闯。他和熊辰豪在山门前合十下跪拜了几拜。袁敬忠轻声道：

“菩萨莫怪！小子深夜闯入打扰清静，只为打点水喝，万望恕罪。”

大牙心想菩萨们大慈大悲，不会吝啬几口水。他忽然想起一个新闻，后世北京的大学生们，临毕业找工作，喜欢往卧佛寺烧香许愿，只因卧佛寺谐音“office”。学子皆渴求一个坐办公室的高级白领职位。大牙心里默默祈求菩萨保佑，自己穿越本朝，不想当什么白领，能不能随便赏个王侯当当？他如此默念着便不觉多磕了几个头。

佛祖有灵，想是会嫌弃几句：大牙！你这要求可真不低啊。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个逼数吗？

袁敬忠让熊辰豪躲到一棵大槐树后面，叫他藏好别出来。装熊廷弼人头口袋解下来，硬要塞给熊辰豪保管。大牙战战兢兢不敢接。

谁深更半夜提这玩意啊？吓人去吗？

袁老三提着布口袋，低沉的喝道：“拿着！这是你爹，他不会害你！”

啊？会害人啊？这话说的大牙更不敢接手，他前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连杀个鸡都不敢。

袁老三一把送布袋到熊辰豪胸口，硬抓起他两只手把住。

大牙胸前顶个血肉模糊的脑袋，双手感受到硬中带软的头颅，后背阵阵发凉。大牙僵在哪里，布口袋拿着不是，放下也不是。万一滚落山坡，罪过大了。他心里反复默念：

熊经略，熊大人，你可是我亲爹，我可是你亲骨肉。冤有头债有主，你千万别害我，别缠着我哦。

袁三叔轻轻走近庙围墙脚下。围墙一丈来高，他运轻功助跑几步，纵身一跳到墙头，复轻轻翻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