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木屋前凄厉惨叫回响。
李瘸子捂着断成两节的手臂倒在地上,鲜血滴滴答答落下,在泥地上绽开一朵朵血色梅花。
街道上的居民听见动静,都停下手中动作,纷纷扭头。
他们没有言语,没有惊呼,脸上只剩下麻木。
就像是一尊尊冷硬的雕塑,无动于衷。
不过是切断了一只手,没什么稀奇的。
这些个镇民们只是看着,然后在心底里盘算能否从中捞到点好处。
“地上那个断了手的人,他的皮带不错。”
人群中间响起这样的声音,引起一连串赞同。
没人在乎李瘸子最终会怎么样,这不重要。
荒野上,死个把人再正常不过了。
人们只是沉默观望,然后伺机而动。
而木屋前。
三个全身裹在银灰色斗篷之中的壁垒大人物,也沉默不语。
只是,隐藏在呼吸面具之后的双眼绕有趣味地看着。
墙外边聚居地的秩序,并不归属于他们保护,那是城卫军的活计。
他们来着的目的,只有一个。
遗迹!
至于这个掮客的死活,他们不在乎。
有个探索过的人带路自然最好,没有也无所谓。
苏皓感受到周围的目光,蹲下身来,轻柔地扶住李瘸子的肩膀:“呼吸,深呼吸,身体不要那么紧张。按照这个出血速度,你还有十五分钟的存活时间。”
李瘸子望着眼前那温润面庞,浑身都颤抖起来,脸色发绀。
不该贪心的,不该尝试去坑他的......
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作为荒石镇上有名的掮客,李瘸子很清楚,‘苏皓’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100%任务成功率!
不管任务难度多高,又或者达成条件有多苛刻,他总能够在规定时间里完美完成。
“要是我老老实实交代这笔生意的内情,会不会就不必落到这般境地了?”
李瘸子看着地上那半截手臂,只觉得心中悔恨无比。
剧烈疼痛与极度恐惧不断侵蚀着他的内心,整张猥琐面庞都开始夸张扭曲。
“皓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李瘸子哀声求饶,像是被打断了腿的老狗,
“我有钱,我家里藏着一万马克的现金!”
“放心,你死了,那些东西一样是我的。”苏皓微曲手臂,将其上血渍仔细擦擦干净,挽个刀花后短刀归鞘。
“不要杀我,看在这半年合作的份上放过我吧,皓哥,我求求你。”李瘸子闻言,脸上浮现出绝望,嘴唇都开始哆嗦。
“放过你?”苏皓收起温暖笑意,渐渐转冷:“放过你之后,让你带人来报复我吗?”
李瘸子面色灰败,只是死死捂着往外冒血的手臂,神色痛苦。
苏皓看着眼前人哀切的面庞,脸上露出几分不忍,但又迅速隐藏起来。
来到这里之前,他或许是个温和仁慈的人。
可在荒野上,绝对不能存在任何善良仁义。
在这,只有冷酷与残忍才能活下去。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
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这,是荒野中永恒的准则。
今日,自己被李瘸子利用坑害而不报复。
明日,就会有无数人看出自己的软弱无能。
接着,麻烦将会接踵而至。
就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除非全部宰了干净,不然永远不会停息。
“不应该给予的仁慈,与软弱没有区别。”苏皓微微向前一步,面色冷厉无比。
“不,不,不!”李瘸子疯狂叫喊,仅剩的一只手臂无意识乱挥着。
突然。
他像是抓到了什么,脸上绝望转为疯狂,嘶哑着声音叫喊:“我有用!壁垒里的大人们,我有用!我知道那个遗迹的构造,会让大人们的行动顺利很多的,救救我!”
此话一出。
几个穿着银灰色斗篷的壁垒大人物都是来了兴趣,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片刻之后,几人似乎达成了共识。
为首那个相对健硕一些的人慢慢摘下兜帽,又取掉覆盖整张面庞的防毒面具,露出一张满脸伤疤的国字脸。
看上去,年龄在四十岁上下。
“小兄弟给个面子?这个人......”那人不急不缓地开口,声音平稳“弄死了他,我会很难做的。”
苏皓看着眼前人,微微眯了眯眼睛。
这个国字脸的言辞虽并不激烈,但实际上,已经表明了立场。
这番话,与其说是商量,更不如说是通知!
“我知道荒野上的规矩,只要你不让我难做,我也不会让你难做。”国字脸大汉继续诉说,身体很放松。
“哦?”苏皓歪了歪头,脸上又露出温暖笑容。
“这个掮客跟你谈好的价钱是多少?”国字脸问。
“五千马克。”
“五千?”
国字脸闻言愣了愣,扭头看向趴在地上哀嚎的李瘸子,眼神有些怪异。
见到眼前那短刀青年毫不犹豫出刀时,他还以为是荒野上的人野蛮嗜杀,敲个门都要断手。
可听闻这话,他算是明白了。
并不是荒野人都冷酷残忍,而是自己委托的这个掮客太黑了!
当初。
自己找到这个李瘸子时,开出的可是三万马克的委托,掮客佣金另算。
但如今。
层层转包之下,这三万马克落到具体任务执行人身上只剩了五千。
这样的事儿,任谁都想把掮客给宰了。
“这样,”国字脸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圆罐子,一边朝着李瘸子伤口上喷着医用凝胶,一边商量,“我给你三万马克,这个任务还是一切照旧,如何?”
三万马克??!
苏皓一听这话,精神顿时上来了,脸上挂着的慵懒表情变作严肃认真:“当真?”
“千真万确。”国字脸同样严肃。
苏皓看了看地上的李瘸子,又想象一下三万马克堆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叹了口气。
“可是,放过这个人的话,会很麻烦的......”他声音里很是惋惜,微微抚上短刀,“大人,我这人嘛,最不喜欢麻烦事儿了!”
话音刚落下。
国字脸放松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身上健硕的肌肉陡然膨胀,皮肤上出现密密麻麻的金属色鳞片。
看起来硬度极高,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
而他那原本纯黑色的眸子,也化作金黄竖瞳。
整个人腰背微微弓起,呈战斗姿态。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得益于在部门里多年的训练,才能够瞬间完成。
“大人,我可什么都没做呢。”苏皓脸上噙满笑意,站在原地并没动弹。
国字脸看着眼前的青年,仍旧保持战斗姿态,满是伤疤的面庞上冒出涔涔冷汗。
作为【青木壁垒】特殊行动部门的底层作战人员,他经常出入荒野。
变异野兽,流民拦路抢劫,又或是与荒野中的野生超凡者对抗。
种种危险,他往日从未放在眼里过。
只是这次,他却罕见的失了态。
并非是他太过于脆弱,而是......
杀气!
他感知到了无比浓烈的杀气!
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润白净的青年,仿佛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上,脚下是累累白骨铸就的王座。
这人......
是个疯子!
是个屠夫!
“你究竟杀了多少同族?”国字脸神色很严肃,眼神中有几分果决。
仿佛,一个回答不对,就要暴起动手。
杀人?
“不多吧,或许...大概...十来个?”苏皓愣了愣,他有些不理解其中意思,但出于某种考量,他还是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十来个?”国字脸音量拔高。
“都是该杀的,我很守规矩。”苏皓慢慢举起手,远离腰间的短刀。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暂时而言,他并没有动手的念头。
“那.....你身上那如此浓烈的杀气?”国字脸出声询问。
苏皓歪着头想了一会,认认真真回答:“你知道的,我是个猎人。而荒野上,最不缺少的就是那些变异生物。”
“怪不得,原来如此......”
国字脸看了看旁边两位同僚,发觉两人都没什么反应,只是有些惊愕地对视。
看到这景象,国字脸这才松一口气,表皮上的坚硬鳞片缓缓褪去,双眼中的竖瞳恢复正常。
如果只有自己能够感知到这股气势,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毕竟,在场的人里,也只有自己的超凡路径是动物系。
那刽子手一般的景象,或许正是那短刀青年猎捕的变异生物。
只是。
究竟要解决多少头变异生物,才能达到这样恐怖的效果啊?
变异生物可不是【日蚀】之前动物的那般模样,它们体型庞大,进攻性极强。
等闲七八个普通猎人,都拿不下一头变异老鼠。
“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那么......”国字脸挤出几分干瘪笑容,沉声开口。
“共识?”
苏皓声音拔高,摇着头笑道:“不不不,壁垒里来的大人。按照荒野上的规矩,这个人得死。”
紧接着,没等国字脸中年开口,他继续叙说:
“而我,是一个很守规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