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耳女声响起的刹那,整个酒馆刹那间寂静无声。
就像是被摁了静音键的电视,所有嘈杂都戛然而止。
声音响起之后,苏皓顿时感觉笼罩在自己身上的气机陡然消失,那种如芒刺背的危机感,也消散不见。
杀气消失了.....
看起来,那份杀气的主人同样没有动手的想法。
其目的,是想给自己一个警告,一个下马威。
只不过。
自己对国字脸大汉说的那番话,被如数奉还了啊.....
苏皓顺着声音的位置,抬首望去。
他瞧见,穿着格子百褶裙,抱着红棕色玩具熊的白毛少女坐在酒馆二楼栏杆上。
一对穿着过膝长袜的美腿,在半空中荡漾。
黑色过膝长袜和裸露在外边的嫩白大腿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心跳都有一些加速。
酒馆之中,许多原住民都偷偷打量着,然后借着劣质酒精的微醺,在心中幻想。
荒野上的人们,从未见过如此白嫩好看的女孩,也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穿着。
纵然知道那是来自壁垒的大人物,但仍旧控制不住目光。
苏皓扫了眼白毛少女的脸蛋,内心泛起几分波澜。
这,应该算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见过最好看的姑娘了吧?
这脸蛋,这身材,就算放在前世也是明星水准。
再扫一眼,四个斗篷人如众星拱月般矗立在女孩身旁,苏皓瞬间冷静了许多。
赶忙移开目光,微微颔首,展现谦卑。
没办法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瞧现在这情况,方才的杀气有极大可能性是来自于那位长腿大胸的白毛少女!
面对这样的存在,不低头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管是上边还是下边,全都得掉。
“姐姐的腿好看吗?”
白毛少女似乎很享受被人注视的感觉,精致明媚的鹅蛋脸上露出几分娇笑,声音诱惑。
一听这话,下边原本偷偷打量的荒石镇流民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开始鼓噪起来。
有人吹口哨,有人大声示爱。
还有个邋里邋遢的大胡子,借着酒劲上来,直接想要跳起来去抚摸。
而一进门,找了个不起眼角落站着的国字脸,脸色瞬间大变,漆黑眼瞳都微微颤抖,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另一边。
苏皓也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神色有几分怜悯,在他眼里,闹腾地最欢快的几个人,早已经和死人无二。
能够拥有那般杀气的人,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纵然看起来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可谁知道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子?
苏皓微垂眼帘,眼观鼻鼻观心,权当啥都看不见。
“胆子真小。”白毛少女看着底下场景,撇了撇嘴。
她本身的目的从来就不是这些肮脏的荒野流民,调戏这些完全被下半身驱使的人形直立猿能有啥意思。
肯定是要调戏那个站在进门处,身着深棕色皮夹克,腰间横挎短刀的青年啊!
方才国字脸那发生的一切,白毛少女看得一清二楚。
部门发放的制式防毒面具上边,全都有着微型摄像头,能够在方圆三公里内实时传输行动专员所看见的画面。
白毛少女看完整个事件完整的过程,心中莫名便对那短刀青年有了极大的兴趣。
理智!
果决!
冷酷!
强大!
能让这样的人拜在自己石榴裙下,才是件有成就感的事情。
只是。
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份尝试似乎失败地很彻底。
“上来吧,我们好好谈谈。至于那些起哄的人嘛,姐姐今天心情还不错,小蜥蜴,把他们敲断腿丢出去就好了。”
白毛少女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翻身从栏杆上回到二楼走廊。
苏皓叹了口气,慢慢地挪动脚步向二楼走去,心里有些烦闷。
这位看似娇俏可爱的组长,可不是简单人物。
喜怒无常,且手段老道。
仅仅是两三个动作,就将国字脸丢掉的面子全部捡了回去。
顺带着,还敲打了一下自己。
此刻。
那些正在一楼鬼哭狼嚎的流民们,就是最好的证据。
步入二楼,白毛少女已经在位子上等着。
桌面上,摆放着三叠厚厚的钞票,以及形态诡异的雕塑。
除了这两样东西,还摆着一瓶烈酒,上边标志着【青木】字样。
苏皓知道那是什么,产自【青木】酒厂的朗姆酒,在荒野里,是真正的上等货,有价无市。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守夜人】特勤部七组组长,白夜。”白毛少女翘着二郎腿坐在位子上,指了指前边的空座位。
此刻,她与方才的样子简直是判若两人。
白皙面庞上没有任何表情,严肃无比。
“守夜人?”苏皓并没有露怯,大大方方坐下,出声询问。
“城卫军你应该知道吧?”白夜反问。
“知道。”
“我们部门的职级相较于城卫军要更高,职能范围也更广。城卫军处理热武器能够解决的麻烦,而我们负责处理热武器解决不了的,比如说......”
白夜顿了顿,脸上露出莫名笑容,两颗小虎牙看上去很可爱。
“比如说......什么?”苏皓心中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诡异!”白夜仍旧在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两年前你应该遇到过这类东西。”
果然啊,还是扯到了这个话题上。
不过想来也是,自从两年前,自己再也没在荒野上听闻过诡异出现的消息。
想来,都是被壁垒里那些守夜人清理掉了吧......
苏皓沉吟许久,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回答:“是的,那时候,我们在猎人营地里休息。突然间,有人说好饿......”
“然后他们开始疯狂进食,吃完了干粮和储备食物,就开始疯狂啃食同伴,最后,甚至啃食自己血肉,对吧?”白夜突然打断,笃定开口。
苏皓愣了愣,有些疑惑,自己明明没有说出任何东西,为什么这个白夜能够知道的这么清楚?
甚至,连细节都大差不离?
“你遇到的诡异,我们内部称之为【暴食】,这是最低级的一级诡异,传播性不强危害性一般。不过......”白夜笑了笑,话锋一转,
“诡异是无法消灭的,只能驱逐。两年前,我们监测到【暴食】的出现,但当我们过去时,却没有找到任何诡异的痕迹,只有一地残肢。”
诡异是无法消灭的?
近两年没有再遇到过【暴食】?
苏皓敏锐察觉到了话中的关键信息,在心底默默沉思着。
如果按照时间推算,正是自己吃掉那个诡异,点亮脑海中光点之后,他们口中的【暴食】便彻底消失不见。
或许,诡异并非是不可消灭,只是这些守夜人处理的方法不对?
不过,苏皓并不打算告诉守夜人这些事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他还是相当懂得。
他可不想和那些凶兽的变异组织一样,躺在某个实验室的手术台上,被一群白大褂切片研究。
“那,诡异究竟是如何产生的?”苏皓低头想了想,询问道。
这个疑问像是大石头,自两年前起,就一直压在他心头。
不能不担忧啊!
自己脑海里莫名其妙存在一个图鉴,虽然直到现在,其为自己提供的都是好处,但鬼知道那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诡异的产生?”白夜收敛了笑容,将头别向另一边,声音低沉,“你的好奇心很重,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去调查这个东西,那不是荒野流民能够触碰到的。”
不是流民能够触碰到的?
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了啊......
按照自己以往的推测,诡异应该是来源于迷雾的侵袭。
可若是真的来自于迷雾,为什么这些壁垒里的人却如此隐瞒?
迷雾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如果跟迷雾有关,根本没必要遮遮掩掩。
其中,究竟是有什么隐情?
苏皓凝视着前方,默默思考着。
“所以,为什么提起这个?”
短暂沉默过后,苏皓再次抛出问题。
白夜没有回答,而是捋了捋鬓角细碎的白发,举起桌上那像是邪神雕塑的东西。
这个东西长得是真别致啊,真想给它捏碎了吃掉......
莫名地,瞧见雕塑的刹那,苏皓心中泛起某种奇怪的烦躁。
这雕塑,就像是一道极为精美的饭菜之中,混进了令人恶心的飞虫。
“接触过诡异还能活下来的普通人,都必定会受到污染,有的是肉体,有的是精神。”白夜举着雕塑,不紧不慢解释。
“所以说,我也被污染了?”苏皓笑了笑,他觉得自己无比正常。
“我本来也是这么觉得的,但看过你的行事风格之后,又有些不太确定......你太理智冷静了。”白夜将雕塑推到桌子中间,按下上边的某个按钮,这才补充道,
“所以,我需要进行验证,作为受雇佣方,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这个请求。”
随后,雕塑发出一阵咔咔的齿轮扭转声,散发出淡红色微光。
在昏暗的酒馆二楼,看上去渗人无比。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什么邪教祭祀仪式。
苏皓看着眼前散发微光的雕塑,心里只感觉越发烦躁,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就是想把它捏碎了。
随着时间推移。
雕塑上散发的红光愈发明亮,那淡红色的光线,竟像是丝丝缕缕雾气一样,萦绕在雕塑旁。
接着,苏皓瞧见那些丝丝缕缕的光束陡然间朝自己涌来,透过皮肤疯狂灌入身体之中。
痛!
好痛!
苏皓闷哼一声,右手下意识抚摸上腰间的短刀。
光束涌入身体之后,他感觉到皮肤下边似乎有无数条虫子正在疯狂啃食,蠕动。
这种感觉从脚底一直蔓延,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接近脑部。
“放松,疼痛是正常现象,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影响。”白夜声音轻柔,拧开那瓶标有【青木】字样的朗姆酒,倒上满满一杯。
这个雕塑,是已经相当成熟的产物,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分辨出受测人是否被污染,以及被污染的程度。
这个产品作用在精神领域,而非肉体。
不会对受测人产生任何实质性影响,唯一的副作用,可能就是剧烈疼痛。
越抗拒,越反抗,就越疼。
苏皓没有接过烈酒,只是看着前方深深喘息,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感觉,皮肤下的那些东西已经到了脖颈处,正在尝试继续往上。
苏皓死死捂着脖子,试图阻止这些东西继续前进。
“要出结果了啊.....”白夜看着雕塑背面的液晶屏,轻声呢喃。
屏幕上,探测进度已经抵达99%,只差一步,就能出来结果。
执行任务之前,必须要确认队伍中是否有人被诡异污染,这是必要性流程。
要知道,诡异没有形体,也根本无法杀死。
被污染者,实际上就是诡异的载体和延伸。
绝大部分情况下,普通人遇见诡异都必死无疑,只能失去所有自我意识,变成诡异的一部分。
只有超凡者,才能够抵御住诡异的侵蚀。
像苏皓这样,作为普通人遇见了诡异,还能保持自我全身而退的人,白夜只见过一个。
另一边。
苏皓突然感觉一阵恍惚,什么也看不清楚,等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已经漂浮在虚空之中。
眼前,是如同山岳一般庞大的树状图鉴。
图鉴周围,环绕着数十条淡红色光影,正试图往里钻。
而在图鉴左下角,属于【饕餮】的光点,正在散发着炽烈光亮。
一道羊身人面,虎齿人爪的怪异虚影,在空间中游弋,发出如同婴孩啼哭的声音。
每一次啼哭,虚影就从虚无空间中扯出一道淡红色光影,狠狠掐碎了之后塞进嘴里。
没多久,淡红色光影便被清扫一空。
“哇啊啊啊啊~”
苏皓瞧见,那羊身人面的怪物迸发出一声洪亮咆哮,而后朝着自己微微颔首之后,消散不见了。
紧接着。
意识又是一阵恍惚,仿佛世界被蒙上了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与此同时,酒馆二楼。
“嗡~”
琴弦断裂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久久不息。
接着,在众多守夜人惊愕的目光下,那个丑陋奇怪的雕塑,咔嚓一声......
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