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晚上仍是有些凉意。
平宫北纪的身体有些发抖,倒不是冷的。
绪方凉鹤正站在他面前。
她的头发散在身后,呈现出清纯系的漆黑之色。睡衣似乎是旧的,已经不是很宽松,显得绪方凉鹤的身材很是瘦弱。
绪方凉鹤的睫毛趴在眼前动也没动,但她的眼睛里没有什么不耐之色,瞳子和头发一样,漆黑中带有些禁欲的色彩。
平宫北纪顿时不再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了,看到这副面孔,他仿佛又可以直接自然地同她谈话了。
“今天的数学题,后面好几道双重根式化简的题目,我实在不太会,就想着请你帮帮我......”
绪方凉鹤放松似的松下了肩膀,点了点头。
她转身把门打开,想要请平宫北纪进屋。但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关上了门,把身体靠在了上面。
“去客厅吧。”
声音弱弱的,但是很清晰。
平宫北纪听不出她的感情,是乐意还是不耐烦?忐忑之余,却又来不及反悔。
两人走到了客厅,这里其实也没多大,只有一个低矮的茶几和两张对过的沙发,还有一台电视机,两人平时不怎么看。
“哪道题呢?其实老师只是出了几种类型的题目,如果学会了某一类型,好几道题都可以用一种方法解出来......”
她的声音突然停了,平宫北纪的卷面上,这部分几乎是一大片空白。
平宫北纪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解释什么,但又不知如何说起。他只好可笑地垂下眼睑,紧绷面孔准备迎接即将来的考验。
“这道题,先从简单的讲起。”
绪方凉鹤指着卷子上的一道题目说道。
“这样的题目就是凑数,去拼凑一个完全平方公式出来,然后再开方,最后注意开方后的结果一定要大于0。多注意拼凑出来的‘2ab’,看看能不能......”
这种题目是最简单的,平宫北纪死死地回忆那点仅剩的知识,勉强听懂。同时绪方凉鹤按照记忆,把同一类型的题目用铅笔圈出来,留给平宫北纪时间去做。
平宫北纪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感激,他套用这种方法去做题,果然一算一个准。
绪方凉鹤就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等着他,过了会,似乎很无聊,便看着平宫北纪在那里算。
平宫北纪心里陡然有些紧张,但好在马上就要做完了。
“这个不对,开方出来的结果必须大于0。所以只有一个结果。”
绪方凉鹤好看的食指抵住试卷,使其微微动了动。
平宫北纪为自己的粗心感到羞愧,本能地想着赔笑。可他又担心这份笑意会被视为不严肃,可能会使绪方凉鹤扫兴,他又咬住下嘴唇,脸上憋出古怪的神情。
两个人分别坐在茶几两边的沙发上,试卷横陈在上面,使两人都要侧着身子侧着头去看,一点也不方便。时间久了,恐怕脖子会酸。
平宫北纪只觉得眼前一暗,绪方凉鹤已经站起来了。她背对着灯光,侧脸上的影子显得她的五官小巧立体。
她似乎是嫌麻烦,便走到了平宫北纪这一边,犹豫地在他的身侧坐了下去。
两人之间还是保持着距离的,卷子则放在了两人中间。
平宫北纪感受到了沙发一侧的塌陷,顿时觉得心里升起一阵隐秘的兴奋。
“嘛,还是可以的。接下来就是这种,算是比较难的。像这种叫做复合二次根式,也叫双重根式。其实这种题和刚刚的没太大区别,就是不好找数。还有一个公式,估计你也没完全明白。我给你推导一遍......”
“......显然,a方减b恰为一个完全平方式的时候,这个公式可以使含有双重根式的代数式化为只含有一重根式的代数式。所以你就直接用这个公式了,如果没有条件,就还是去拼凑,就又回到刚才了......”
沙发和茶几都比较矮,两人都身体前倾,低下身子去看这张可怜的试卷——它已经在两人手里被折腾好久了。
绪方凉鹤的声音越讲越自信,起初她还会用“大概”、“我也不一定对”之类的字眼,声音也有些小。但讲到后面,她逐渐放开了声音。平宫听到了她平素不常用到的声线,很清晰,稍稍有些低沉,但很动听。
她的动作也逐渐变得自然,不似刚开始那般拘谨。不知是因寒冷还是兴奋,绪方凉鹤边讲边前后地摆动着身体,动作较轻微,像只正在啄食的小鸡。
平宫北纪不知不觉也受到了她的影响,两人像不倒翁一般前后摆动。过了一会,似乎分不清是谁先开始的了。
“好了,这道题就算出来了。”
“哇,真厉害。”平宫北纪不吝惜他的赞美。
本能地转过头去,绪方凉鹤眼睛里带着大胆的神情冲他微笑,平宫北纪被这难得一见的笑颜打动了,也露出了不知是感激还是害羞的表情。
但绪方凉鹤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收起她的表情,上身的动作也慢下来、停下来了。
仿佛害羞得无所适从,她“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可她自己也觉得态度转变得太剧烈,太不自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想想刚刚的动作和表情,未免也太......
“我也觉得有点冷。”
平宫北纪又做起了那个“不倒翁”的动作,两只手摩挲着手臂,脸上显露出无奈之色——至少他认为演的很像。
“对,对的,我确实有点冷,”绪方凉鹤不自觉地眼睛看着窗外,手却颤颤地指向了她的卧室,“我去多穿件衣服。”
说完,她逃也似的走开了。
平宫北纪目送她进了房间,表情尽量保持得和平时一样,可心里却像有只小鸟在扑腾。他恨不得立刻跳起来,让双手在空中乱舞,然后虎虎生威地打一套军体拳,最后再高歌一曲。可是他忍住了,绪方凉鹤随时都可能从房间里出来,他可不想在其面前表露出什么丑态。
“瞧你那点出息。”他在心里嘲笑自己。
平宫北纪拍了拍自己的脸,手指还余留着洗面奶的香味。可是空气中似乎还有另一种香气,不同于他身上的任何气息。他仔细地嗅了嗅,又立刻警觉地停止了这个变态似的动作。
他又体会到了那种感觉,那种奇妙的、萦绕在心头的冲动,那种在异性面前骚动的紧张与兴奋。平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十六岁的青春期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