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冒犯了，公爵大人。”

胡尔达对薇尔莉特弯腰鞠躬，转头怒身后视畏畏缩缩的卫兵，吼道：

“废物，都给我滚！”

“是、是。”

卫兵们不敢再过多停留，纷纷离开酒馆。

胡尔达深深地看了眼安然，似乎要把他的样子记在脑海里。

安然吹了声口哨，竖起手掌摇了摇。

尽管脸上的淤青尚未消退，依旧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走着瞧。”

胡尔达挪动肥胖的身躯，缓慢从门框中挤了出去。

酒馆里就只剩下薇尔莉特和安然两个人。

“你怎么知道胡尔达在祭祀邪神？”

薇尔莉特好奇地问道。

“我不知道啊，但是大家都在这么说，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咯。”

王城里确实有相关流言，他并没有撒谎。

“你很有勇气。”薇尔莉特说。

“当然，北境人从来都是硬骨头，无论是谁，想要啃之前总要先掂量掂量。”

“但北境人就算饿死，也不会当小偷。”

安然抬起头。

薇尔莉特注视着他，蔚蓝色的眼瞳中泛起清亮的光泽，倒映出炉火。

她对于安然偷窃的事，依旧耿耿于怀。

“会的。”

安然嘴唇翕动：

“当人走投无路时，只要有那么一丝光亮，就会紧紧握住。

仿若溺水之时手边的稻草，明知不可能获得拯救，却依然会竭尽全力求生。”

安然神情黯淡。

“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战死，母亲为了保护我被兽人吃掉，我带着刻苦铭心的仇恨来到王城，希望变得强大，报仇。”

“但这偌大的城市却容不下一个年少的北境人，似乎我的存在就是一种罪恶。”

“他们挖苦我，嘲讽我，抢我的馒头掰碎扔到脸上，毫不保留地展现出恶意……”

安然深吸口气，将思绪代入到“少年”身上，与之共情。

声音中带着哭腔：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真的……”

安然哽咽难言，薇尔莉特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跟家里人关系本来就不好，所以更加能理解安然失去亲人的感受。

在北境戍守这些年，也曾亲眼见过很多被异族毁灭的苦命家庭。

她伸出手摸了摸安然凌乱的黑色碎发：

“北境人不相信眼泪，想报仇就自己拿起刀剑。”

“跟着我吧，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不出所料，薇尔莉特对来自北境的遗孤毫无抵抗力。

虽然欺骗老实人感情挺不好意思的，但为了完成任务，这是必要的牺牲。

心地善良的女武神大人一定会理解的吧。

“名字是安然，对吗？。”

薇尔莉特拿出白色手帕擦去安然脸上的泪痕。

她对污垢并无任何厌弃。

眼眸中只有如水般的柔和。

“嗯。”

薇尔莉特的全名是薇尔莉特·霜语，而安然的全名就是安然。

姓是贵族的特权，是用以维系血脉的符号，平民不配有姓。

“想要霜语这个姓氏吗。”

“这……”

“霜语为守护北境而生，如果有一天你强大到可以守护北境，我便会把这个姓氏给予你。”

姓氏既是束缚，也是荣誉。

薇尔莉特对家族感到失望，却并不否认“霜语”应该承担的责任。

任务完成的系统提示姗姗来迟。

“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

安然按捺下查看奖励的冲动，对薇尔莉特说道：

“薇尔莉特大人，谢谢你。”

“即便如此，偷窃之罪仍需偿还。”

“要把我送去治安所吗？”

“不至于，”薇尔莉特撑着脸颊，樱色水润唇瓣微抿，“进行一段时间社区义务服务就好。”

风波平息后，帕莉丝才从后厨出来。

饭菜是一样没做，被卫队这么一闹，她也没有心思继续做了

为了表达对两人歉意，帕莉丝承诺他们下次光临时，全场消费免单。

“走，跟我回家。”

薇尔莉特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安然的手往酒馆外走去。

……

薇尔莉特在帝都贵族区拥有一处奢华庭院，是新帝对她卓越军功的赏赐。

“欢迎公爵大人回家。”

站在大门口两边的女仆齐齐弯腰对薇尔莉特行礼，薇尔莉特点头，从她们中间穿过。

庭院里的苗圃被仆人们打理得井井有条，蝴蝶在花丛中翩跹飞舞，假山流淌下清冽的泉水，哗哗作响。

白色灰泥墙结合浅红屋瓦，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浪漫与庄严并存。

安然跟着薇尔莉特走进庭院中最气派的一栋房屋，他抬头仰望挑高的门厅，目光微微移动，落在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上。

好漂亮的大豪斯。

“小姐。”

穿燕尾服的老年绅士出现在两人身旁，向薇尔莉特点头致意。

“罗伯特管家，帮我准备一套适合他的衣服，然后把他带去洗澡，我在餐厅等待。”

“是。”

罗伯特对安然伸出手。

“尊敬的客人，请跟我来。”

“哦对了，”薇尔莉特忽然说道：“他的名字是安然，以后会长期住在这里，你们就把他当成……呃，我的弟弟吧。”

“弟、弟弟？”

罗伯特吃惊不已。

罗伯特和庭院里的其它仆从不一样。

他是霜语家族的老人，看着薇尔莉特长大，算是她的半个长辈。

听闻薇尔莉特回到王城，便主动辞去主家的职务，来到这里照顾薇尔莉特。

小姐一直是冷淡的性子，对于老爷和夫人的催婚一直爱答不理。

没想到这次竟然带了一个北境人回来，还把他当做弟弟。

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难道……

罗伯特仔细瞅了安然两眼，发现这小子虽然蓬头垢面，衣服也破破烂烂，但底子似乎还不错。

乌黑的眼眸神采斐然，脸部线条也没有北境人那样粗犷，比较符合主流审美。

小姐终于…开窍了！

罗伯特热泪盈眶。

看向薇尔莉特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丰收的喜悦。

“？”

薇尔莉特敏锐察觉到这位老管家似乎搞错了什么。

但罗伯特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拉着安然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爽朗的笑声在空气中回荡，显露着管家先生发自内心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