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逐渐翻起了白肚皮,宴瑟的手还悬在半空上。
只因为,对方压根不接。
“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了吧。”少女俏皮地翘起一只脚,身子向前倾,藕色的嘴瓣小张着,脸上挂着会意的浅笑。
堂溪燿并不理解这种舍不得的情感,他无论前世还是今世,都没人告诉告诉过他何为舍不得。
怅然若失,这个词适合用来描绘他的心思。
堂溪燿迟疑,手中一顿,那些符咒放在他的掌心中,通讯符厚厚的一打,露出半截骨骼分明的手指,同样的苍白,青色的血管隐约可现,有力的将符纸托在手掌上。
“收起来吧,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我靠近你嘛,我还在离你两步远的地方。”她向后退了一步。
“并非如此。”
堂溪燿随着她的脚步近了两步,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她莫名地紧张,手指捏在裙上,攥得布料都皱了。
那双修长的手扶上了她的脑袋,宴瑟跟着踮了踮脚,她如今的身材在堂溪燿面前过于娇小,眉目与对方的胸膛平齐。
她期待地盯着对方的眼,静等了三个数。
心脏跳得好快,怦怦直撞。
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情绪,但……攻略进度条应该是过半了,只有桑桑的系统能看。
但——
堂溪燿扶正了她的发簪?
“簪子歪了。”
搞毛啊,不解风情!害她白期待一场。
“你就没有其他想说的吗?”她眨了眨眼,希望对方能从她的暗示中读出她的意思。
“我不会等。”
堂溪燿的双眸上蒙起一片阴翳。
“啊?”果然是她自作多情。
宴瑟只想抽自己两巴掌,刚才若是被他看到,也太丢人。
她的神情稍显落寞。
“我将修仙界铲平,带你回来。”他抚上宴瑟的发髻,目光渐变柔和,眼底却是无边无际的杀意。
冥姬吗?他是时候去一趟鬼域,毕竟障碍耽搁久了,会是个大麻烦。
而且,堂溪风姶的交易,他岂会让她称心如意。
宴瑟的呼吸猛地一抽,她的耳朵应是没出岔子的,铲平,她还真是低估了反派的思维。
“我觉得……”
她救他回来的目的可不在此,到时候必定两败俱伤,死了哪个都是给她心灵的重创。
“他们届时必然不肯放过你,这是最好的方式,等我的消息。”
少年的话在漫漫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去吧。”
他讲。
宴瑟自知多言无用,她所有的劝解都犹如催化剂一般,拖动着进程。
踏着轻薄的雾气,她的脚步却异常沉重,正如她不知这场战事会在何时开始。
堂溪燿站在街边,地上的影子从两个变为一个,随着日光愈渐透出,渐渐消失在街角。
可他还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
“小姑娘。”
是眉语的声音,她左右顾盼,却无人影。
“心底有了情郎,忘了自己的身份吗?”话语跟着她的步子。
是那女人在使坏,她没应答。
“异世者,不知——我说的对吗?”
宴瑟警觉地驻足,“你想做什么?”
她从没和任何人提起来过,除了桑桑,但其从没出过仙府半步,跟这人应该毫无关联。而且,第一眼她也不认识自己,究竟是何时得知的,她不免忧心。
是用秘术传音,眉语还被绑在客栈里。
因有距离时效,她不得已如此。
“让他放了我,作为回报,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眉语的声音变得很急,堂溪燿是她不敢直面相对的敌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
宴瑟继续赶路,这种东西有第一次要挟,就有其后的无数次,和一根卡在喉间的鱼刺似的膈应。
只要她不在乎,就威胁不到自己。
眉语眼见对方要脱离这片地方,突然出口,“冥姬想见你。”
“哈?她谁啊?”
宴瑟对这早就崩掉的游戏世界,冒出的新角色可说毫无了解,而且她也懒得去理会无关的事,早点回家才是正事。
“世间之事,无她不知晓的。”
眉语已经开始慌乱,离了今日的机会,她再想逃就要去趟鬼域。
上次的事,她心有余悸。
再去一趟,倒不如让她上刀山下火海,都比那来得轻松。
“我没什么想问的。”
宴瑟并非什么闲事都管,撇撇嘴打算离开,对出现在耳畔的吵闹声充耳不闻。
转过了两个弯,才绕回客栈。
街上已有卖包子的摊位,热腾腾的笼气荡进她的鼻息。
“麻烦包两个。”
宴瑟还没开口,两个包子已经递到她的手中。
“二……二师兄?”
她有种做贼心慌的感觉,话尾还带着颤音。
席玉舒递了两个铜板给店家。
“你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他没做隐瞒,但这件事绝不能传进师尊耳朵里。
“我绝对没做对不起师门的事情。”
她找了个没人的巷子,消了幻化,一张魅惑众生的脸隐藏在了帷帽下。
席玉舒的反应出奇的平静,若换作三师兄,早怕已经把这事捅了出去。
“你和他到哪一步了?”
“我们只是朋友。”
她脸上一红,这种事儿从二师兄的嘴里出来,真是荒谬而又不可置信。
“不算太晚,你和他从此斩断联系,不要陷得太深,否则……”
席玉舒浅浅地叹了口气,似乎是在回忆自己的往事。
“否则什么?”她从没想过二师兄竟会有一段情事。
他的孤僻,使得诸多事都压在心底,不与外人说。
这种挑战禁忌的话题,她从来之和“好姐妹”三师兄相互调侃。
“那是魔族人,我会替你隐瞒,但你必须答应我,从此再也不与其联络。”席玉舒想起和那女子的纠葛,只觉荒唐至极。
他两年前下山,铸成大错,这事他从不与任何人说起,但如今他回去后就向师尊坦白,负荆请罪。
他的生命里只有两件事,一件为修道,另一件为找到亲人。
可如今,在完成毕生之愿的前夕,这些却差点毁于一旦。
宴瑟从未见二师兄如此郑重其事的时刻,鬼使神差地答了个“好”字。
心底却是,终于敷衍过去了。